最近,阿司跟我說他想辭職了。那時我還忙著加熱手上的牛奶,以為他只是開玩笑 ,我也常常對他抱怨說老娘不想做了。不過,這次他倒是很認真。不管是星巴克還是其他地方,只要是服務業的工讀生,流動率都不會太低,況且阿司也差不多做了一年,對於他想離職的意願我並不意外。
好吧,是有一點捨不得,畢竟他已經是位成熟夥伴,到時候還要重新教一位新進人員,想到就很頭痛。我沒有仔細過問原因,阿司只說最近生活太忙碌了,沒時間打工。暑假結束後,許多時段的早晚班都無法配合,與其偶爾才能上一次班,不如離職來得乾脆,也省得我們值班人員排班的麻煩,我非常同意。
暑假,好遙遠的名詞吶。高中畢業後我並沒有繼續升學,直接從星巴克的工讀生轉為正職。想想我也在星巴克待了不少年,薪水說不多說少還夠用,累不累也是一般般。雖然不是很滿意,但也提不起轉換跑道的勇氣和動力。
我有想過回學校唸書,不過家裡的經濟情況並不許可,我爸幫人作保被倒,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我一個月出一萬也得到三十歲才能還完。
自從家門口被討債公司潑油漆、灑冥紙後,我對於感情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和阿司在大學談的學生戀情不同,外表好不好看,用情專不專一似乎都沒那麼重要了。頭髮少一點沒關係,肚子凸一點無所謂,重要的是他會不會賺錢,工作穩不穩定,存款後有多少個零。我才二十歲,挑男人的想法卻已和三四十歲的女人沒什麼不同。
所以囉,何先生多金穩重又魅力十足,是最理想的對象。可惜年紀大了點,唯一的獨生女兒才小我幾歲,我也只能想想而已。
痛經的女人說有帥有車是象棋,有錢有房是銀行,要找到一個有帥有車有錢有房的男人比在銀行下象棋還荒唐。人家轉角遇到愛,我卻轉角遇到狗,不是窮光蛋就是花心男,更慘的是劈腿兼吃軟飯。
那還不是最糟糕,最糟糕的是以為終於找到一個在銀行下象棋的好男人,交往半年後才發現他已經結婚了。我不是破壞別人婚姻的第三者,只是想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比起三心二意,我更討厭的是欺騙女人的感情。我不能接受也無法原諒。無論他怎麼保證會和老婆離婚,都無法改變我離開他的決定。
阿司總說我很厲害,交的男朋友都是事業有成的男人。但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只是別人花錢買來的鐘點情人。過了今晚,明天只能在床頭看見他留下的襯衫和領帶。說不定,那也是一種援助交際,不過感情放得多了一點,錢拿得少了一點。只是,有時想起他的笑容還是會難過得睡不著。
「早,高先生。」
禮拜一早上,高先生一如往常的出現在店裡。自從何先生出國加拿大後,高先生就成了新的熟客。他只喝美式咖啡或是濃縮,那種阿司要捏著鼻子才肯喝的黑咖啡。高先生已經來了好一段時間,有時早上來,有時候晚上。很奇怪的,他每次來的時間大多是阿司不在的時候,只有前一陣子有碰到一次。
阿司說他認識高先生,但也說不清楚。總之,阿司的班越來越少,高先生也越來越常出現了。高先生點了一樣的咖啡,坐在一樣的位置上,看看報紙,看看書。偶爾會坐在室外的位置,抽幾根菸。
高先生年紀大約二十五到三十,長得挺不錯,以他出現在星巴克的時間來看,大概沒有穩定工作。綜合以上條件而言,高先生很可能是沒錢沒車沒房兼吃軟飯的男人。要是他和何先生一樣有錢,或是何先生像他一樣年輕就好了。
今年聖誕節,又要一個人過了吧。
「妳好,歡迎光臨。」下一個客人,我提起精神大聲問好,只是馬上就後悔了。進門的是一個女人,年過三十,濃妝豔抹的模樣。
是那個女人,我上一個男人的老婆。
她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就直直盯著我瞧。今天是她第一次看到我,而我已經偷偷看過了她的照片,那痛得幾乎讓我無法起床。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過去,無論是在調咖啡還是站主機,甚至和Ann檢討最近的值班報表,都能感受到那女人尖銳的目光。她到底想幹麻?我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當兩個人在一起時只有欺騙和痛苦,那就沒有繼續下去的意義。
「妳就是周芷晴?」在客人都離開後,她終於來找我說話。
「我是,請問妳是?」我快速含糊地問,我知道她即將脫口的那三個字。
「狐狸精!」
那女人沒想到我會反問,但說出口的話已經收不回去。還好店裡只有和我交情不錯的Ann。Ann很明白我上一段糟糕到悲慘的爛桃花,阿司雖然知道一點但我沒有跟他說得很清楚,只說和男友分手了。Ann看了我一眼,我對她輕輕點頭,意示她我一個人應付得過來,不然要怎麼辦呢?畢竟是我的私人問題。
眼前的女人氣到嘴唇上的口紅都在顫抖。當想說的話太多,反而會說不出口,現在她就是那種情況。當我知道她是我男人的老婆時,我同情她,也同情我自己。不過,她並不同情我,我也不值得她同情,是我自己太傻。
我以為她會用力的甩我一巴掌,然後激動地破口大罵,像是犀利人妻的謝安真。不過她用的是更殘酷,更犀利的方式──
她翻開皮包,往我臉上丟了一大疊千元大鈔。
「妳要錢我給妳錢!不要再纏著我老公!」她兩句話就破音三個字聽起來很好笑,但我笑不出來,當鈔票緩緩落地時,強忍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她勝利了,她當然勝利了。
因為她是謝安真,我是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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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ul 16 Sat 2011 1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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