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好懷念那段時間啊。」薛鳳天也走了過去,打開了另外一扇窗戶,然後自己也抖了抖菸盒,叼起了一根菸。
  
  「你當然懷念了。」王子津伸手,送上打火機的火。「當年被叫做『精子王』,拖到廁所去打的人可是我,又不是你。」
  
  「那哪算霸凌了,不過是同學們關心一下,不過誰也想不到,幾年後的你竟然站在這裡發號施令,要是他們現在出現在你面前,估計被你瞪一下就跪地求饒了,想想就覺得有趣啊。」
  
  「那些同學長什麼樣子,我都已經忘了。」王子津。
  「我可從來沒有記得過。」薛鳳天。
  「聽說你最近常和嫂子吵架,還好吧?」
  
  「女人還不就那樣,想東想西,疑神疑鬼,一直說我在外頭花天酒地的,紙巾你也知道,最半年來的局勢變化太大,很多事情要是不好好處理,後果是不堪設想,這時候我家那口子又老拿我上酒店的事來煩我,你說我能不和她吵嗎?有時候我也覺得她很厲害,一個人帶兩個小孩不累,還有精神和我吵整個晚上不用睡覺。」
  
  「那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應該要體諒她才是。」
  
  「我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根本就沒有那麼多時間,男人出外工作,女人在家帶小孩,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要我體諒她,她怎麼不來體諒我呢?」
  
  「所以,外頭有女人的事?」
  「也就幾次。」薛鳳天無奈地搔搔頭,接著解釋,「那也不算什麼,我對其他女人沒有感情,純粹就是花錢幹一幹而已,靠,誰不是這樣。」
  
  「幾次?」
  「兩次。」薛鳳天伸出食指中指。
  「兩次倒也還好,若有誠意道歉的話,嫂子會原諒你的吧?」
  「我是說,一個月兩次。」
  「阿幹。」王子津嘆口氣,「你沒救了。」
  「哪有那麼嚴重……」薛鳳天咕噥著,「有那麼嚴重嗎?」
  「你再這樣胡搞瞎搞,嫂子很快就會離開你了。」
  
  「沒那回事,孩子都生了,她怎麼會離開我呢,況且我還是對她很好啊。可人現在是盟主夫人,過的可是少奶奶的大好生活,她怎麼會捨得離開?」
  
  「阿幹,如果你真的是那麼想,嫂子會連你的孩子一起帶走。就憑她是何先生的女兒。如果何先生還活著,他會允許你這樣對待她的女兒嗎?」  
  
  「是啊……他不會的。」薛鳳天沉默了會兒,嘆道:「謝謝,是我不對,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知道就好了,我可不希望你跟我一樣。」
  
  「雅婷那件事,我已經替你辦好了。」
  薛鳳天說的雅婷,是紙巾的前任女友張雅婷。
  
  年長三歲的她與王子津交往五年,因為對未來的規劃藍圖不同,最終走向了分手一途,去年張雅婷與一名相親認識的男人結了婚,不過婚後不到半年,懷了身孕的張雅婷便被丈夫嚴重家暴,雖然張雅婷不願對王子津傾訴此事,但消息仍然傳入了王子津的耳裡,於是,王子津便請託薛鳳天私下處理此事。
  
  「那個男人……」
  「放心,他沒死,只是他也不會回來了,現在大概在東南亞不知道哪個小國家當流浪漢吧。話說回來,你和她沒有可能了?」
  
  「我給不了雅婷想要的生活,一個穩定的未來。」
  「說那麼好聽,現在沒有對象?」
  
  王子津笑了笑。
  
  「啊,少吊我胃口了。有人說最近你和GQ的封面模特交往,是真的嗎?」
  「嗯,是有那麼回事,但我沒有很認真就是了,隨時都可能吹了,所以也就沒有公開,也不方便公開。」
  
  「也是,她可不算是小有名氣了,最近還常常上節目。啊,沒想到我便成了有家庭的男人,而你卻變成了浪子,哈哈。」
  
  「世事難預料嘛,但哪年我真的想結婚了,你一定是作主桌,我保證。」
  「那還用說,不做主桌我就不去啦。話說回來,你的手掌……雖然知道你是為了取信於其他弟兄,但那傷痕可是會跟著你一輩子。況且,是范老頭他……」
  
  「他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高雄港那案子是我的意思。」
  
  王子津語出驚人,在薛鳳天沉默後,王子津繼續解釋。
  
  「就連和他們交易的阿逗仔,也是我讓我的手下去偽裝的假毒販。為了統合鐵竹幫與滄海盟,讓槍口一致向外,避免往後沒有意義的紛爭,這是必要的犧牲。是不是忽然覺得,我是個不擇手段的狠角色了呢?」
  
  「對其他人而言,你確實是個狠角色,這步棋實在太絕了。讓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了。但是對我來說,你依然是個講義氣的好傢伙,以前是,以後也會是。」薛鳳天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個想法,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稍微冷靜後又問道,薛鳳天再問道:「所以,高雄港的事,全都是你的安排?」
  
  「是的,從高雄港到兩幫統一的鐵海旗門,全部都是我的安排。」
  「那麼,你為什麼又要我來當鐵海旗門的幫主?」薛鳳天不解,「別說你現在鐵竹幫如日中天的聲望,若是你想坐鎮鐵竹幫、滄海盟的共主,我也是第一個跳出來支持你,統合兩幫是你的主意……那為何……」
  
  「不,你不會的。就算你嘴上說會支持我,心裡也不願意。因為你比我更想要這個位置,也更適合。」王子津捻熄菸蒂,雙眼彷彿看穿一切,「那不正是你祖輩的遺願,統領南北,讓滄海盟成為台灣第一幫派嗎?如今,我心甘情願地鐵竹幫雙手奉上,這是對我們最好的方式。還是說,我猜錯人了,你沒這份擔當?」
  
  「不。」薛鳳天回答,難掩激動的情緒,「你沒錯,我比誰都更想要這個位置,只是這麼做,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那你就要好好想想,我想要的位置是什麼。」
  「新光黨。」薛鳳天說的新光黨,即是鐵竹幫介入政壇所組的黨派。
  
  「幫派勢力對我的願景而言是個負累,而你又是我最信任的朋友,也許二十年,也許三十年,但我最終會坐上我想要的位置。」
  
  「我曾猜過你有這個意圖,但沒想到……」
  「既然要坐,就要做最大的位置。」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絕對是和你站在同一邊。」
  「所以我才放心把鐵竹幫交給你。」
  「只是名義上的。」薛奉天笑道。
  
  「雖然只是名義,但鐵竹幫這塊招牌,可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扛得起,但我知道你是夠資格的人。」
  
  明確了王子津的意圖後,薛鳳天思考了一會兒,想要了解在這場即將興起的風暴中,每個人所負責的位置。「鐵竹幫與滄海盟統合後的最大目的,是採取最嚴密的防範措施,將Freeze隔絕於毒品市場之外,以抵擋Zeta組織的侵略,這我明白……」
  
  「那李政司呢?」薛鳳天問道。
  「李政司是殺手。」王子津回答,「殺手,就該做殺手的事。」
  
  「我曾見過李政司幾次,也知道他是你大學時期的好友。」薛鳳天擔憂地問:「但我總覺得他不是很牢靠,依照你以的想法,我們豈不是把全部的希望都壓在李政司身上,我真的可以相信他嗎?」
  
  「阿幹。」王子津點點頭,「你說的對,我承認他有時候看起來少根筋,時常做些蠢事,但是……」王子津微笑,知道向薛鳳天解釋再多也沒有用,「是的,你可以相信他。」
  
  「好吧,還有一件事,剛才人多,所以沒問。」
  「嗯?」王子津。
  
  「鐵竹幫鼎鼎有名的『疤』,怎麼沒來?」薛鳳天說的有些坦然,有些諷刺,他與馬定南曾有些誤會與過節,但事過境遷,兩方都已不願談及此事。
  
  「大概是看到你,他會忍不住想『該不會又是你這傢伙幹的吧?』,一方面忍著打死你的衝動,一方面又顧全我的面子,非常苦惱著,所以就不來了。」王子津笑道,說了一個自己也笑不出來的冷笑話。
  
  薛鳳天這輩子最尊敬的前輩是他的叔父,薛人可,又被人尊稱為「何先生」。是薛滄海小老婆的私生子,與薛鳳天並無血緣關係,但兩人情同父子。薛鳳天在兩年前與何先生的女兒薛可人結婚,至今生下一子一女。
  
  也因為薛鳳天是將何先生視為如此重要的人物,所以當殺手七號槍殺了何先生之時,薛鳳天受到了殺手七號的誤導,雙眼被仇恨蒙蔽的他認定買兇殺害薛滄海與何先生的幕後主使者即是向來與滄海盟水火不容的鐵竹幫主王鐵衣。於是,薛鳳天曾在盛怒之下對王鐵衣連開數槍,險些釀成鐵竹幫與滄海盟之間無法化解的深仇大恨。所幸王鐵衣並沒有因而喪命,只是藉由此事退隱江湖,並將鐵竹幫交與王子津掌理,滄海盟也與鐵竹幫和談協議,不再追究此事的黑白對錯。
  
  而此時此日,王鐵衣的死已經沒有任何商確的餘地,王鐵衣被人發現時,早已臥倒在血泊中氣絕多時,指尖還有被電流燙焦的痕跡。
  
  如同何先生是薛鳳天最尊敬的前輩,王鐵衣亦然是馬定南視為最重要的大哥,甚至比起教導馬定南如何成為一名致命殺手的廖三丁要更為重要。
  
  馬定南理應出席這場幫派會議,與王子津、薛鳳天一同見證鐵竹幫與滄海盟聯合的時刻,畢竟他是鐵竹幫最重要的成員之一。
  
  但『疤』並不是。
  
  若李政司是繼承三丁意志的男人。
  那疤就是在三丁破滅之後,依然存活下來的人間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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