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理解狐狸狗的做法,世上少個白痴也許會美好一點。」
  「哎呀,別這麼說啦。」
  「現在訊號斷了,你猜狐狸狗前輩是把手機關了還是砸了?」
  「關機,然後收到右邊的褲子口袋。接著他回到狹小的陽台窗口,握著狙擊槍的瞄準鏡,發現找不到我,疑惑地東張西望。」
  
  「你還不錯嘛。」我簡直可以看見小君驚訝滿意的笑容。
  
  在狐狸狗被紙巾電話干擾時,我已經悄悄離開他所注視的房間,爬到我自家頂樓外的水塔旁,這地方很隱密,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可以上來。在時間暫留的知覺提升下,我很快地找到狐狸狗的所在位置,房間對面兩個街區後,一間即將完成的預售屋三樓。
  
  手邊沒有觀望工具,狐狸狗的身影在我眼中非常渺小,但當我盯著他越久,他的身影便越來越清晰。該如何形容呢?除了狐狸狗外,四周景色霧化了,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壓縮扭曲,虛幻卻又真實,我與他距離幾百公尺,卻感覺只有十公尺的接近。不同於身體上的快感,而是精神層面,一種完全的舒展。之前與零對上時,也是如此超然的感覺,但當時無心思考體會,儘管有時間暫留,也無法真正的與零抗衡。但現在由我掌控局面,身體極端冷靜,思緒異常清晰,感覺非常好。現實感再次抽離,陷入更深的彌留狀態。我與狐狸狗之間的距離頓時消失,就像微分一樣被微掉了。
  
  彷彿就站在狐狸狗的面前,可以清楚看見他困惑的表情,火力強大的槍枝,還有洗鍊的上膛動作,甚至能聽見他深呼吸來緩和自己的情緒,三次。我正拿槍抵著狐狸狗的腦袋,而他渾然不覺,他根本看不到我。只要我想,現在就能殺了他。我把準心往右偏了一點,瞄準他臉頰上被我用德國小刀留下的傷口邊緣。
  
  一聲槍響,子彈掠過被我視為無物的距離,精準迅速地劃出血花。
  驚覺後,狐狸狗在十秒內找到躲藏在屋頂水塔旁的我。
  隔著狙擊鏡與數百公尺,與他視線對上。
  繞了一大圈,現在才公平了。
  
  我右手握緊手槍,左手再對他比個中指。
  一言道,心如止水。
  
  
  子彈來了。
  
  
  狐狸狗的槍口爆射出火花,我同時開第二槍。約前方一百公尺處,旁邊有個選舉候選人的大看版,什麼橘花小太陽。我的子彈在小菊花旁被大口徑狙擊彈撞個粉碎。也因此狐狸狗的神準槍法並沒有神準的貫穿我的腦袋。
  
  子彈往左邊偏了五度,
  掠過耳邊,把身旁水塔開了個不大不小的洞。
  
  我一步也不動的站在原地,水花從我身旁的水塔灑的我一身濕。我對狐狸狗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媽的帥到翻過來又翻過去。只可惜了這水塔,不知道是哪戶倒楣人家拉完屎後沒水沖囉!哈哈!哈哈哈!耶?這好像是……
  
  我認真看著傷重不治的水塔,
  水花無情灑在臉上。
  
  
  這下靠悲了。
  
  
  驚嚇過度的我慌張大吼,硬是把食指和中指塞進水塔上的槍孔,勉強止住溢出的水流。無奈地望向兩個街區後的預售屋,狐狸狗早已和時間暫留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夜深人靜,我濕淋淋地在俯望這座悲慘的城市,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水。
  
  口袋裡的不明來電響起,肯定是小君。要怎麼解釋呢?手指卡在水塔裡拔不出來的我也沒那麼在乎,反正拉完屎沒水沖的人生不如早點投胎算了。我好累好餓好冷腰好酸,讓我死了吧,真的無所謂了。我像洩了氣的皮球有氣無力地接起手機。
  
  「……喂。」
  「李政司,我們得好好談談。」
  手機的另一端不是小君,是狐狸狗。
  
  「談你老木,你要殺就快殺,我認輸了啦。」
  「你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
  
  「我知道!重要的根本不是我,是我身上他媽的SMC!你以為我很想要嗎?如果沒有時間暫留,我根本什麼也不是,什麼本事也沒有!」我很不想這麼說,但這是事實,就算我不承認也無法改變,我乾脆改名叫李MC算了。
  
  「你說的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你自己本身。」相對於我的激動,狐狸狗慢條斯理的說,也許只是好聽的謊言:「我不是最頂尖的殺手,但也非泛泛之輩。而連槍都拿不穩的你在今晚放了我兩次,雖然意外,但我接受。」
  
  「我本來就不想殺你。」
  
  「你以為我就想殺你嗎?我殺你是因為我必須這麼做。而你沒死並不是因為我手下留情。沒錯,時間暫留是你唯一可以拿來與其他人對抗的優勢。槍法可以練習,機會可以創造,但是時間暫留卻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賦。什麼都半調子的你憑什麼與我比鬥一整晚。而這也是我要確認的問題,當你明白自己擁有力量後,你會怎麼做出什麼選擇?是不是仗著自己的能力為所欲為,無法無天?」
  
  「你以為我會變成零?」
  「不是我以為,是你爸。」
  
  「所以,這就是你要殺我的理由?」
  「如你所說,你過關了。我只帶三發子彈,殺一個人最多用三發子彈是我的原則。我並不意外殺不了你,意外的是你沒殺我。」
  
  很久以前,我曾經很期待自己能快點長大。長大了,就能像狐狸狗一樣丟石頭抓昆蟲,肯定很威風。只是當我真的長大後,才發現不管我幾歲,始終都丟不到在樹上靠北的蟬。我終於明白問題的癥結並不在於我是不是長大了,而是我並不是他。儘管明白,我仍然很期待。
  
  老爸活著時沒有對我坦白一切,因為我當時太小。
  所以他為我找了一個哥哥,叫做狐狸狗。
  
  「可以先溝通嘛,一來就動刀動槍,不小心弄出人命怎麼辦?看你斯斯文文,沒聽過君子動口不動手?」而小君動手不動口,這麼喜歡當小君?
  
  「了解一個殺手,這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
  「現在你還要殺我嗎?」
  「不了,殺一個笨到把手指卡在水塔裡的蠢貨不符合我的作風。」
  「媽的,你被乳殺到昏過去還敢說我?沒搞錯吧?」
  「說到這件事,不要跟別人說。」
  
  「哈!你現在可求我了吧!嗯……你現在是經濟學的代課教授,你就意思意思幫我經濟學的學期成績加個六十分就好了。」
  
  「六十分?你當其他認真唸書的同學是白痴啊?」
  「我要幫你和小黃紙巾解釋今天晚上是怎麼回事,這會佔掉許多唸書睡覺打工的時間和腦細胞,六十分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數字。」
  
  「我最多幫你加十分,六十分太扯了。」
  「不接受,四十分。」
  「十五分。」
  
  「幫一下忙是會死喔,重修很麻煩耶,三十分!這是我的底限,不要拉倒。下禮拜你就等著三丁那死老頭和其他人討論你被乳殺的精采情況吧。」
  
  狐狸狗沉默了十秒後才說:「二十分,另外我私下給你期末考的考題,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七號以前老叫你小王八蛋。」
  
  「成交,還有我肚子餓了,去買───」
  「嘟嘟嘟……」
  
    靠,現在流行先掛先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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