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聊的部落格

—11—

　　是個女人。
　　狐狸狗提醒，她就是本因坊的人。

　　自信的笑容，一頭波浪長髮、身材高挑，白色外套、窄裙搭絲襪與高跟鞋，像是OL的裝扮，卻沒那麼嚴肅。第一眼見到她，給我的感覺很像冬姐，ver.非常年輕版本。最多也就和我與小君差不多大，但比起我們隨性的作風，她顯得非常專業。能在這行生存的女人，大多長得非常好看，她也不例外。

　　陌生的美女，一不小心看得出神了，讓小君有些不爽。小君保持著笑容，用只有我聽得到的聲音輕聲說道：「你也看得太專心了吧？嘴巴張得開開像是要拜天的豬公，要不要我塞顆橘子進去？」

　　「小君妳誤會了，我是用專業素養來判斷她到底是敵是友，況且她長得又沒有妳漂亮，不過就身材好了點，腿長了點嘛……」

　　「看臉蛋，看身材，看腿長不長，原來這就是你的專業素養。」
　　「不是，小君，那是……」
　　「來不及了，回去看我怎麼修理你。」小君仍然保持著專業的笑容。

　　等那好看到有點可惡的女人走了過來，狐狸狗簡單為我們彼此介紹，「Angela，他們兩就是我說的李政司和小君，妳知道他們真正的身份。這趟過來，也是希望你們能和平解決姜一方帶來的麻煩。畢竟，姜一方總算是你們本因坊的人。」

　　Angela，英文名字啊，難道她也在星巴克打工？

　　狐狸狗繼續說道：「對於此事，我並不站在任何一方，也不打算插手干涉。至於Angela，很抱歉，我的決定還是和上次一樣，只有這幅『浮生歲月』是非賣品，不賣，其他作品都可以談。」接著，狐狸狗看看手錶，「等會兒我還有事，就先說到這裡了，你們的問題，你們自己解決。」

　　果然是狐狸狗和Jill的畫展，忙得連多說兩句的時間都沒有。
　　很快的，只剩下我和小君，以及Angela。

　　Angela打破沉默，「好了，中間人走了，那我們……」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餓肚子的咕嚕聲給打斷。小君白了我一眼，Angela則是覺得有趣的笑笑，又說：「那我們去吃午餐吧，你們是在地人，就讓你們介紹了。」

　　狐狸狗一走，小君便板著一張臉不說話，好像Angela欠她幾百萬一樣（事實上也是啦）。反而是Angela落得自在，而我老樣子，戰戰兢兢地跟在小君身邊。

　　好在美術館附近餐廳很多，而且還都是高價位。我們稍微逛了逛，選了間義式庭院風格的餐廳，叫做小威尼斯，吃的當然就是義大利麵。

　　靠窗的四方桌，小君點了鮮蝦燉飯、我是奶油焗雞、Angela則是白酒蛤蠣。才剛點完餐，窗外就劈哩啪啦地下起大雨，雨滴打在屋頂上搭搭作響。早上才是好天氣，中午便來雷震雨，陰晴不定的天氣就像小君的情緒……

　　Angela笑著說：「來台灣一陣子了，才知道天氣好不穩定，出門都得隨身帶把傘，不然什麼時候被淋成落湯雞都不知道。」

　　小君諷刺地回說：「不喜歡就別來啊。」

　　由於狐狸狗簡單解釋過山河會與本因坊之間的關係，我們對Angela大概有了個底，了解她是來處理我們與姜一方的問題。可是，小君現在的心情正有如狂風暴雨前的濃厚陰鬱，隨時有可能一發不可收拾。

　　一直以為小君是屬於不太會吃醋的女孩子。以前和小蔓相處時，小君少有發作的時候，最嚴重的一次是我私下紙巾的面稱讚小蔓的好，數落小君的不是，讓小君氣得火冒三丈，狠狠把我修理了一頓，但那也是針對我個人的言行舉止不檢點。對於小蔓與我之間的感情，小君總表示得寬容非常，甚至友善到我不禁懷疑小君到底在不在乎我。或許小蔓在小君的感情價值中屬於特例，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

　　現在進行式中，對於眼前的Angela，小君的不滿表現得非常之明顯。雙手交叉在胸前的她恨不得把我的一雙眼睛挖出來，以免我時不時地偷瞄Angela傲人的……不是我要講，那真的很讓人……

　　撇開個人感情不說，光以下半身思考的話，她的條件簡直就是小君的容貌姿色加上小蔓凹凸有致的曲線、還有兩個人都比不上的高挑身材，再冠上英文名字Angela。是男人都把持不了啊，我靠。

　　我忽然明白小君今天為什麼不是森林系少女，而改走時尚路線。前幾天狐狸狗與我們見面後，她一定又私下向狐狸狗要到對方的資料，並自己進行調查，發現即將與我們會面的Angela竟是如此驚為天人的時尚美女。

　　台灣人的個性是輸人不輸陣，輸陣歹看面，恁祖媽尬妳拼啊啦。
　　小君妳實在太可愛了。

　　對於小君的不禮貌，Angela表示理解，並且低下頭，非常有誠意地道歉：「不管怎麼說，是姜一方造成你們的麻煩，並加以挑釁，對此，我先致上萬分歉意。」

　　呃，這個嘛，A小姐好像誤會了。小君的不禮貌其中有部分是為了姜一方沒錯，但應該只有兩成。其餘八成是因為我控制眼球的內直肌與外直肌實在不聽使喚。

　　小君點頭，表示她聽到了。

　　Angela說道：「不只有你們，我們也正為姜一方的事情煩惱著，他原來是本因坊的重要成員，精通各國語言，而且熟知黑市行情，在山河會的保護下，我們可以免於其他黑道幫派的干擾，專心於黑市買賣，前幾年也算做得順利。不過，就在兩年前，一位天才罪犯橫掃亞洲的黑市經濟圈，斷了山河會的財路，雖然說不至於到不共戴天之仇，但兩年下來，整個香港本島、九龍、新界、包括澳門的利潤虧損，估計幾千萬美金是有的。而我說的天才犯罪，正是你們組織的成員，殺手七號。關於七號的傳聞很多，有人說他在十年前就死了，也有人說他改了名字。更有人說，他是外一位殺手『零』的偽裝，總之，關於殺手七號的事，你們一定比我更清楚。」

　　Angela喝了口水，撥撥耳邊的頭髮，意有所指地說道：「因為，你就是七號的兒子，也是親手結束他的生命的男人，傳說中的德國打老虎。」

　　「哦？香港有什麼關於我的傳說嗎？」傳說中的德國打老虎聽起來好威風，加了傳說兩個字果然不一樣啊。

　　「有的，主要的是兩年前，德國打老虎在日本的事蹟，僅僅使用兩把手槍與一柄武士刀便嚇退了東京聯合一百多人，並成功保護了道吉會的天野文太。更別說瘋狗高見切與鬼腳龍二也是死在你的手上。山河會一直與日本的東京聯合處得不好，你的出現正好滅了東京聯合這幾年囂張的氣燄。」

　　「好說好說，過獎過獎，處理垃圾只是舉手之勞做環保而已，哈哈哈。」聽到Angela誠心誠意地褒獎，雖然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我已經爽上天了。

　　Angela的糖果子彈還沒結束，又輕聲說道、繼續連發，「我們也了解，台灣現今的最大幫派是鐵竹幫，鐵竹幫主王鐵衣與王子津都與你有匪淺交情。最重要的是，殺手七號將你選為他的繼承人，必定有他的原因。於是在姜一方這件事上，山河會是站在不要得罪你的立場，希望你能了解，讓我們和平地、愉快地處理此事，好嗎？」

　　半個小時前，狐狸狗才剛走沒多久，Angela說話的聲音還是挺標準、挺有專業素養。怎麼來到餐廳，聽著聽著忽然覺得有點輕、有點柔、有點嗲。那笑容和聲音實在讓人舒服，想說不好都不行。

　　「好喔，當然好啊嗚喔……」話還沒說完，嘴裡滿是橘子皮的酸酸苦苦味。小君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大橘子，硬是塞到我嘴巴裡。

　　「吃你的橘子啦，豬頭。」

　　Angela對於小君的舉動感到有些訝異，不再多說什麼。怎麼說我也是傳說中的德國打老虎，竟然隨隨便便就被塞了顆橘子當豬公。

　　小君瞇了我一眼，便氣勢凌人地對Angela說道：「姜一方是你們的人，人管不好，自然是你們要出面負責。我也不願意刁難你們，能合作最好，但其實也不必這麼麻煩。這樣吧，我把人魚之心用原價五千萬美金賣還給你們，誰也不吃虧，這件事就一筆勾銷，當作沒發生過，如何？」

　　Angela說：「小君小姐，這件事無關於金錢，而是原則問題。姜一方不只從你們身上騙取財物，香港境內也許多大老闆受害，現在都把矛頭指向了山河會，為此我才會出面協調。於我們的立場，是很有誠意解決姜一方造成的麻煩，但他也是山河會通緝在逃的人犯。所以，要山河會以五千萬美金買回人魚之心，是不可能的。此外的方法，我們都可以好好地協商、配合。」

　　「說到誠意，別說我沒有誠意。我甚至可以現在就把鑽石還給你們，我只要拿回我的五千萬美金。」小君說「我的五千萬美金」，說的是越來越順口了。

　　小君翻開白色手提包，拿出一個黑絨布小袋子，她解開袋子的繩頭，把關鍵的「人魚之心」拿了出來，放在Angela面前。

　　人魚之心在燈光下發出璀璨的光芒，深深吸引了Angela的目光。

　　Angela不自覺地想伸手觸碰，鑽石卻被小君一手收回，「嗯？妳不是說，要山河會以五千萬美金買回人魚之心，是不可能的嗎？」

　　Angela無以反駁，只能默默看著小君把人魚之心收回白色手提包裡。小君一邊動作，一邊說道：「算啦，就當我沒說過。先吃飯，等得我肚子也都餓了。」

　　小君虛以誠意，實為炫耀的一手，弄得Angela不上不下，心情很不美麗。也讓小君原來惡劣心情好了不少。

　　我看情況差不多，便把橘子拿下來，準備吃飯。
　　是啊，肚子好餓，下巴也好痠。

　　「誰說你可以拿下來了，你一整天都給我咬著。」
　　小君怒目，嚇得我趕緊把橘子歸位。

　　正當我無語問蒼天，只能當豬公時，服務生端著水壺要來給我們加水，看來是準備要上前菜。不知道年輕的服務生是否因為見到兩位美女太緊張，竟然在桌子前浪嗆兩步，跌倒了，跌倒就算了，那水壺正好不偏不倚地往小君的位置灑去。還好小君反應快，立刻往旁閃躲，水漬只弄濕了白色牛仔褲的一部分，大概巴掌大小。

　　我二話不說，立馬把礙事的橘子拿掉，準備好好怒罵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笨蛋服務生。我絕對不是因為下巴咬橘子咬到快要脫臼，而是他怎麼可以弄濕我心愛的小君呢？實在是太該死，太不應該了，一定要好好罵一罵，好好地震撼教育。

　　我決定叫他站到旁邊罰站一個小時，好讓我邊吃邊罵、邊罵邊吃、吃完再罵、罵完再吃，以解我心頭之恨。

　　「喂！你怎麼——」只是，半句話都還沒罵成，小君的一雙大眼睛變直直地盯著我瞧，先瞧瞧我，又瞧瞧我手上的橘子。　

　　橘子，歸位。



　　《下回待續，於2013/07/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