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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吞虎
　　
　　他倆談得盡興，便收起酒杯，靜靜聽完座前忘憂仙子的曲子。此時明月高照離鄉客，曲調牽人醉忘歸。不少酒客仰頭而醉，呼呼大睡。
　　
　　幾時後，鳳翔樓下傳來桌椅塌倒，賊人囂聲叫罵。
　　
　　世道莽賊橫行，強盜打家劫舍之事屢見不鮮。但鳳翔的各家煙花風月館從沒被打劫過，道理很簡單。賊盜搶錢，為的便是花錢。鳳翔居是舉世聞名的尋歡作樂場所，搶了這兒的錢，又要打哪去花呢？
　　
　　不過聽著樓下吵鬧聲越來越大，寒多情覺得事情並不簡單，她不顧姨娘指示，跟著酒客走到欄杆邊往下觀望──
　　
　　只見樓宴客處滿地狼藉，酒菜灑的各處都是。酒客酒女早散得精光，二十幾個彪形大漢手持大刀，團團圍住大廳中的兩個男人。
　　
　　這兩人不是別人，正是方才酒客所談論的雲無天和龍劍飛。
　　
　　兩個月前，龍雲二人離開劉家堡，在福門客棧相談甚歡。雲無天覺得龍劍飛很有趣，龍劍飛又對龍耀祖之仇完全不放心上，於是他倆結伴而行。雲無天素知龍劍飛一心學劍，打算帶他回凌霄天宮向義父陸鼎元拜師學藝。歸途漫長，龍劍飛日日向雲無天討教一些劍術要旨。
　　
　　龍劍飛天資聰穎，但生性浮動，若要他像尋常弟子般每日反覆練習同個動作、同個劍招，他肯定消受不了。但雲無天亦師亦友，雲無天教他劍術，也沒一定要他練好，龍劍飛能學多少便學多少。
　　
　　旅途中，兩人聽聞姜水虎盜之事，龍劍飛興起會一會他們的念頭。那天晚上，午姓酒客的江湖朋友無影飛盜洽巧經過此處，覺得有趣便躲在暗處觀察。事發經過約如午姓酒客所言，阿飛大敗虎刀客的事蹟也就這麼傳開了。
　　
　　蘇州人人皆知阿飛只是新八客棧裡頭的小夥計。消息傳回姜水虎盜的耳裡，都說堂堂三十六個大漢，連個店小二都奈何不了，貽笑大方。姜水虎盜猜想那晚山洞裡定有外人搞鬼。大怒之下連夜追趕龍雲二人。幾天幾夜後，龍劍飛與雲無天路經鳳翔居，正想落腳歇息，姜水虎盜便追了上來。
　　
　　此時龍劍飛已換上一身青衣白束，不若先前窮酸落魄的模樣。雲無天負著兩人行囊，灰衣素袍，頭上綁頂帽巾，他低著頭，這裝扮別說沒幾人認得出來，還道他是龍劍飛的僕從。
　　
　　虎盜人多勢眾，首領見他們倆被包圍後，站出來道：「臭小鬼，幾日不見，倒裝的人模人樣了。那天鬼知道你變了什麼戲法，把我們唬到了。今天你不留下你的命來，給得給我砍下雙手，趴在地上學狗爬！」
　　
　　龍劍飛環視四周，眼見無路可退。他看看雲無天，只見他扶張椅子，包袱一擺，坐著後從容道：「阿飛，他們果真跟你說的一樣，一樣蠢。」
　　
　　龍劍飛笑笑，對楚中秋道：「你們嫌敗得不夠慘，今日又想來丟臉麼？要不是我大發慈悲，那霞紫魔相劍可割去了你們不少兄弟的人頭啊。」
　　
　　楚中秋聽聞盛怒，一腳踏碎一張木椅，大罵：「他媽的！死到臨頭還在鬼話連篇！要不是你有崑崙一劍雲無天暗中幫忙，怎麼可能傷得了我弟兄？但今日你們已是甕中鱉，就算是雲無天，我們一樣亂刀紛屍餵狗吃！」
　　
　　楚中秋大手一揮，眾人一擁而上。
　　他搶在前頭，右手紫金刀由龍劍飛頭上一劈而下──
　　
　　龍劍飛不慌不忙，飛快地道：「要是你一刀把我劈死那也不錯。正證明了你們姜水虎盜不過是九流混混角色，非得靠三十幾個大漢圍剿才解決的了一位蘇州店小二，了不起呀了不起。只可惜了我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霞紫魔相劍，還沒收百八十個徒弟便成了傳說中的傳說！哈！哈！哈！哈！。」
　　
　　刀無眼，卻停在龍劍飛的臉上。
　　
　　龍劍飛笑得僵硬，再下兩分，他便要分成兩張臉兩顆頭。而楚中秋的臉更難看。他內心掙扎，恨不得一刀劈死這胡來瞎搞的渾小子，又不想落得三十大圍死蘇州店小二的九流盜名。
　　
　　盜亦有道，消息若傳了出去，姜水虎盜也不用混了。
　　楚中秋揮手握拳，要手下且慢。
　　
　　龍劍飛暗暗喘了一口氣，道：「看看二樓的觀眾這麼多，你總不能把他們全都殺了吧？既然你不甘心拜在我手下，那便和我一對一，一較高下。我若真的輸了，你再砍死我，這樣，你心裡既舒坦也不會落人閒話。」
　　
　　楚中秋尋思，的確有理。月明燈亮，又有數十人在旁見證。諒這少年也變不出甚麼把戲。他以虎嘯刀法橫行東北一帶，縱然不是第一流人物，也不能在一個店小二前乖乖認輸。他讓手下退開兩大圈，並把宴客廳中間的桌椅全砸到一旁，騰出一塊比武對決的場子。
　　
　　宴客廳，一劍一刀。
　　東是龍劍飛，西是楚中秋。
　　寒多情在二樓看得清清楚楚，心驚膽跳。　　
　　
　　楚中秋心道：「他媽的，老子一刀便把你劈成兩半。」　
　　虎盜大吼，往龍劍飛肚子怒劃一刀。
　　
　　龍劍飛出劍回擋，錚的一聲，刀劍卻沒有彈開。他順著虎盜紫金刀的刀勢，借力往上斜斜劃去。這一手正是凌霄劍法劍旨中的「逆水推舟」。
　　
　　這一劃，劍痕眼看便要劃過楚中秋的脖子。
　　楚中秋驚覺，狼狽地往後躍去。
　　
　　身勢未穩，眼前龍劍飛竟也持劍向他躍來。楚中秋一急，往前胡亂刺了一刀。正巧擦過龍劍飛的臉頰，幾滴鮮血噴漸到他臉上，但傷口並不深。
　　
　　楚中秋忽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轉眼間，龍劍飛手腕一翻，劍勢回轉到紫金刀上，若楚中秋不鬆手，手腕便要被斬了下來。龍劍飛劍勁一摧，揚聲喊道：「撤！」
　　
　　楚中秋本能反應的把手收回，但已被削去三指，紫金刀飛得老遠。
　　龍劍飛一個踏步，轉身再進！電光火石──
　　
　　
　　一柄血淋淋的長劍從楚中秋的左後肩透了出來。
　　
　　
　　轉眼兩劍，雲無天比任何人都驚訝。龍劍飛迫使楚中秋棄刀之式，有六分仿照兩月前他在劉家堡劍挑徐子震手中長劍的手法。要是有一分差錯，整張臉便會被楚中秋給刺爛。而其餘四分，龍劍飛融入了沈傅言傳他的飛燕還巢手要意。看似萬分驚險，實是十拿九穩，就算再給龍劍飛十次機會，他一樣可以九次逼人棄刃，剩餘一次他連擦傷都不會。
　　
　　就算他早在山洞中熟透對手虎嘯刀法的刀勢，要一眼看穿對方破綻也絕非容易之事。兩個月，龍劍飛從無到有，不過才兩個月的時間。龍劍飛兩個月所融匯貫通的劍意劍旨，已遠遠超過雲無天練劍兩年。
　　
　　雲無天以為龍劍飛只是悟性不錯，任何劍術看幾次後便能學以自用。然而方才龍劍飛將凌霄劍法與飛燕還巢手融會並用，以劍代手，足以證明龍劍飛的武學資質已遠遠超出雲無天的估計。
　　
　　楚中秋這才明白，可惜明白得太晚。那晚山洞中的高手，不是雲無天，也不是別人。龍劍飛左手一轉，楚中秋痛得面目猙獰。
　　
　　龍劍飛揚聲道：「楚中秋，你奸淫擄掠無所不為，本罪該萬死。我留你一條命，便是要你記住我的名字──」
　　
　　龍劍飛荒山戲虎，半月避戰。
　　引賊入室，為的便是在今晚一劍成名。
　　
　　
　　「飛龍劍客，龍劍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