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就是現在,動手。」

  白獄狼看準這稍縱即逝的大好時機,立刻對等候多時的狙擊手下達指令。
  兩位狙擊手將十字準心對上李政司,準備開槍射擊。

  沒想到在十字照准鏡中,五百公尺外的李政司正直直盯著他們;李政司舉起右手,以七字比了個槍的手勢,食指正好對著遠方的狙擊手。

  他們還不明白為什麼目標能用肉眼發現他們的位置時,李政司彎下拇指,假裝扣下手槍的板機——

  嘣地一聲,一道子彈貫入頭骨的紮實聲響。
  一秒後,第二聲。

  兩名狙擊手接連倒下,額頭皆被不知從何方射來的子彈開了窟窿。
  白獄狼這時才驚覺,他太小看李政司了。

  自從得知李政司偽裝成姜一方後,白獄狼知道他們必定有所動作,可沒想到竟然連自己的藏身之地都掌握了,而且另外安排了槍法更神準的狙擊手。

  「謝啦,狐狸狗前輩。」李政司裝模作樣地吹了下食指,在千里眼中表示。
  「少廢話,聽你客套還真不習慣。」雲端的氣流狂風太強烈,一公里外的狐狸狗要壓住耳朵才能聽清楚李政司的話。

  此時,狐狸狗正坐在衣架艙門大開的直升機上,解決了白獄狼的兩位狙擊手,狐狸狗轉頭對駕駛表示前往李政司與小君的所在之處——行動該告一段落了。

  阿鬼的死原來就在白獄狼的預料中,但狐狸狗的出現讓情勢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白獄狼發現自己反而成為了被獵殺的目標。

  敵暗我明,走為上策。

  白獄狼避開窗外掃及的視線範圍,連忙拿起手機,對手下吩咐無論如何要阻擋李政司一行人接下來的動作,氣急敗壞的白獄狼話白沒說完——


  李政司已破窗而入。


  十三層樓的高度,五百公尺的距離,一分半鐘不到的時間。 
  天台與天台之間飛簷走壁對李政司並非困難之事,而九龍城寨的建築結構密佈擁擠,讓攀樓更為容易。

  玻璃灑碎一地,渾身傷痕的李政司越過狙擊手的屍體,站在白獄狼面前。

  「這麼急著走?你不是很想見我?」

  「你果然是七號的兒子。」白獄狼嘆了口氣,「那麼你也知道了我的計畫。沒錯,我就是想成為和你一樣的時間暫留者,我很嫉妒你啊。」

  「有什麼好嫉妒?」
  「我怕死,李政司,你不會懂。」

  「也是啦,我也不是很懂。」李政司點點頭,雙手交叉在胸前,「但我非常懂一件事,有些人真正失去了才會懂得珍惜。」

  李政司看了看白獄狼身邊的白子茵,又對白獄狼說道:「其實姜一方並不恨你,只是他自己沒有發現而已。儘管他知道你背叛了九龍城寨,為了自己的私利而犧牲其他人的未來。但他一心想做的並不是要報復你,而是為九龍城寨爭取該有的尊嚴。雖然我們一開始有點小誤會,但不得不承認,我的確很欣賞他的作風。還有,你是真的想的宰了我,挖走我的心臟。照理說我為了這個原因而殺了你也無可厚非。可你是山河會的龍頭,殺了你只會再豎立一個敵人,我想來想去,實在沒什麼好處。況且,別說Angela會很傷心,說不定姜一方性子一轉,反過來跟我拼命了也說不定。」

  「所以,你不是來殺我?」白獄狼。

  「雖然我是個超級殺手,但我超級不喜歡殺人,再說……」李政司的眼神忽然鋒利,「拿走你最重要的東西,再殺你就太不夠意思了。」

  「那顆鑽石?這回我輸得徹底,你喜歡就拿去吧。」白獄狼暗笑,心想七號的兒子跟他一個樣。厲害是厲害,就是不懂得對敵人心狠手辣,趕盡殺絕。

  殊不知,自己還沒有作為敵人的資格。

  「謝謝,但我說的不是鑽石,鑽石是小君花錢買的,本來就是她的東西。而且話說回來,我不是來找你的好嗎?」

  白獄狼忽然明白了李政司的意思,他要的是自己的女兒。
  他的心緊緊地糾結。
  白獄狼從沒想過女兒會有離開的一天。

  「子茵不會跟你走的,她是我的女兒,除非你殺了她。」
  「唉呀,別開口閉口就殺來殺去,多不吉利。」李政司皺了皺眉頭,又清楚地說道:「要不要跟我走,決定權在你的女兒手上。」

  白子茵迷茫地看著李政司。
  只見李政司走到白子茵面前,恭敬折腰。

  「Angela小姐,我是李政司,殺手德國打老虎。由於我原來組織三丁已經解散,只剩下寥寥幾人,目前正處於最艱難的重建階段。這段時間正在極力物色適合的人才,而妳和姜一方正是我看中的人選。妳出色的儀表和談吐太適合作為敝社的行政秘書了,與我們組織致力經營的時尚形象不謀而合,薪水好談。也許我們可以找一天去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好好談、慢慢談……」

  「不用談了,我加入。」

  白子茵知道白獄狼是一代梟雄,也早已習慣他的所作所為。然而,終於看到他真正冷酷殘忍的一面,深深覺得無力、難過。

  她仍然敬愛著父親,只是失去信任的原諒需要時間。
  也許幾月,也許幾年。

  白子茵在父親的額頭上輕吻,神色憂傷地說道:「我永遠都是你的女兒,但我沒有辦法留在你身邊了。」

  白獄狼眼睜睜地看著白子茵隨著李政司的背影漸行漸遠,他的心頭猛然一顫,回首往事,這並不是第一次逼走自己深愛的人。

  當時的他太年輕,太固執,倔強地不肯承認自己犯下的錯誤。
  白獄狼頹然坐下,淒涼地苦笑著。

  ※

  直昇機的機翼在耳邊嗡嗡作響,腳下的九龍城寨搖搖晃晃,像是塊七零八落的破豆腐。Angela仍然心事重重的模樣,畢竟她即將離開原來的生活,以及和白獄狼幾乎絕裂的父女關係,心情多少沉重了些。

  沒辦法,這是必要的犧牲,只有讓白獄狼的精神層面大受打擊,他才有可能與香港警方妥協,並重新啟動九龍城寨的拆遷補償計畫。

  這完全是大公大義,為了千千萬萬的香港同胞福祉著想,絕對不是我想請一個笑容甜美身材火辣還有中文說起來含著幾分香港韻味的貼身女秘書。畢竟,我還不知道Angela泡得咖啡好不好喝呢。

  原來也要跟著我們一起離開的姜一方並沒有搭上飛機,在得知白獄狼的情況後,姜一方立刻與香港警方進行拘捕的後續行動,以免錯過大好時機。說好在處理完九龍城寨的事後,便會前來台灣與我們會合。

  我也不怕姜一方臨時反悔,從前幾天的接觸來看,他這個人簡直認真的沒話說,標準的正直警察個性。

  啊!姜一方本來就是個警察。
  話說回來,警察跑來當殺手組織的成員真的沒關係嗎?嗯……應該是沒關係吧?說過啦,我本來也是個前途似錦的大學生嘛。無論如何,行動順利告終,如果現在能來碗泡麵就更棒了!

  直昇機內,狐狸狗正把狙擊槍拆卸收納,多挪出些空間好讓大夥兒坐得舒服些。沒錯,就像惡靈古堡一代的Goodending一樣,劫後餘生的主角一行人疲累地坐在狹小的機艙內,百感交集地相視而笑。

  呃……好吧,我們並沒有相視而笑,是只有我在假笑。
  說各懷心事還比較適合一些。

  狹小的機艙空間內,座位是面對面的前後兩排,後排坐著狐狸狗和小君,對面則坐著背對駕駛座的我和Angela。

  除了我以外,其他三人都板著一張死人臉。
  狐狸狗天生撲克臉就不解釋了,Angela的落寞我多少也能明白……只是小君,為什麼坐在對面的她翹著二郎腿,看起來一臉很想殺人的樣子呢?小君還在緩緩扳動手槍的左輪,金屬的喀喀聲聽起來格外刺耳。

  精得跟猴崽一樣的我一眼就瞧出事情不對,非常不對。於是我立刻向坐在對面的狐狸狗前輩擠眉弄眼,想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狐狸狗比了比Angela,又指了指我的眼睛,然後做了個割喉的手勢。

  啊,想起來了。

  為了行動計畫,我一直都配備著千里眼,用以和小君及狐狸狗聯絡。也就是說,小君完全知道我的眼睛在看哪裡,以及說了哪些話。

  死定了。

  小君鄙夷的眼神已經冰冷得快要把我給殺死。

  「出色的儀表?是嗎?」
  「不,不不不,小君,那完全是個誤會……」
  「行政秘書?薪水好談?到沒有人的地方好好談?慢慢談是吧?」

  心虛又啞口無言的我只能怯生生地望向Angela,希望她能幫我說兩句話。
  然而Angela卻聳聳肩,「你是說過沒錯,李大老闆。」

  「還看?」小君說道。

  我被嚇得有如驚弓之鳥,立刻把眼神望向香港外海,見笑轉生氣地反駁:「小君妳還不是和姜一方單獨相處了三天,那三天我可是被當成犯人又餓又累,誰知道妳和姜一方有沒有私底下……」

  天啊,我到底在說什麼話?這不是天底下最爛的男人都不屑說的藉口嗎?連我自己都知道小君絕不可能是那種女人,更何況姜一方還是個正直的警察。

  「私底下怎樣?」問心無愧的小君。
  「私底下……討論……怎麼……把我……救出來……之類……」

  正拿酒精細心保養槍枝的狐狸狗聽聞我的強詞奪哩,不禁嘆了口氣,搖頭吐槽:「轉得好硬,聽不下去。」

  「有同感。」Angela補刀,「李老闆以後不會騷擾我吧?」

  「放心,讓我示範一下,本公司的李大老闆如果騷擾新進員工會有什麼懲罰。」笑盈盈的小君挽了挽被風吹亂的頭髮,「草泥妹,是不是到公海了?」

  草、草泥妹?
  這裡不就我們四個人嗎?打哪來的草泥妹?

  如果草泥妹不在這裡……
  我驚訝地轉頭看向駕駛艙,天啊,還真的是天殺的草泥妹在開直昇機?
  更讓我恐懼萬分的是草泥妹竟然認真地回答——



  「已經到公海了喔!」



  《下回待續,於2013/0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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