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氣一點點一點點的流失,死命掙扎卻徒勞無功,。
  炸彈客抓著我的頭髮拖到鐵皮屋外,全身都沾滿血跡和泥沙。
  最後,我像個垃圾般被丟在一顆大樹下,側躺在地上無法動彈。
  我會死嗎?會死在這裡嗎?
  
  他從大衣裡頭拿出一灌汽油,直接淋在我身上。
  刺鼻的工業酒精和我感到噁心和頭暈目眩。
  
  他拿起打火機,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懦弱,
  我崩潰了,哭了。雖然我沒有求饒,但我真的很怕。
  很怕被燒成一具誰也認不出來無名焦屍。
  
  「別緊張,點個菸而已。」
  
  炸彈客叼著香菸,悠哉的對我說。
  他的聲音低沉冷漠,沒有任何的高低起伏。
  
  此時小君和小蔓從鐵皮屋裡追出來,小蔓的左手被炸彈客的同夥弄脫臼,她看起來十分痛苦。我希望她們來救我,又希望她們可以趕快逃離這個鬼地方,但是又能逃到哪呢?鐵皮屋裡還有我們其他的朋友啊!可惡!爲什麼會這樣?
  
  小君的左輪手槍重新瞄準好炸彈客。
  但是她不敢開槍,我被淋上汽油的樣子已經被她看到。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小君。
  「因為無聊。」炸彈客從容的往旁邊丟掉菸屁股。
  「你的夥伴也說過同樣的話。」
  
  「夥伴?」炸彈客攤開雙手,慢慢的轉了一圈。
  「我看起來像是需要夥伴的人嗎?」
  
  「你不是人,是瘋子。」小君。
  「我不是瘋,我是偉大。」炸彈客。
  
  
  「我需要的是建立一個國家。」
  
  
  炸彈客點起第二根煙,再自然不過的說。  
  他眉宇間散發著一種完全冷漠的陰寒,像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或許該這麼說,他把全部的感情都投注於一件一定要完成的信念上。
  他不是沒有人性,而是在他的信念前,人性微不足道。
  他真的瘋了,瘋得很徹底。
  
  「瞧妳緊張的樣子。」煙蒂落在我眼前。
  「妳還真以為我想殺他?」他的煙癮大到兩口就抽掉一根。
  
  炸彈客的嘴角上揚,但感覺不到他在笑。
  接著他隨手一甩,同時開槍───
  
  子彈在空中旋出一個弧度。
  不偏不倚的打掉小君手上的左輪手槍。
  
  
  「除了他,我誰都敢殺。」 
  
  
  我不明白其中含意,也沒有時間明白。
  因為他在說話的同時,對小君開了第二槍。
  
  我無法言語,聽不見任何聲音。
  眼前呈現一片白芒,時間幾乎停滯。
  
  我看著炸彈客慢慢舉起手。
  扣下板機,子彈緩慢的從槍口中鑽出。
  小君側身閃避子彈,然而子彈順著她的方向轉彎了。
  
  
  我看的好清楚。
  一切過程都好緩慢,好緩慢。
  
  
  子彈鑽進小君的太陽穴。
  血花從小君的另一邊的太陽穴噴湧而出。
  
  
  我瘋狂的大吼。
  卻聽不到任何聲音,聽不到自己的心跳,
  心臟停了,我的心死了。
  
  
  
  噗咚!噗咚────
  
  
  
  一大口空氣被我吸入肺臟,世界恢復正常。
  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聽見自己驚懼的喘息。
  
  眼前是昏黑的景色。
  月亮,森林,鐵皮。
  
  炸彈客正舉起手,準備對小君開槍。
  他扣下板機,子彈暴射而出。
  
  
  血花依舊。
  
  
  不過不是小君的血,而是我的。
  我手掌覆蓋在炸彈客的槍口上,子彈在我手上射了一個大窟窿,
  他媽的痛的要命,但是我很開心。
  
  因為痛,所以知道自己活著。
  知道小君活著。
  
  王海勝教授提過,產生SMC的原因便是大腦會分泌類似毒品的激素。
  所以在時間暫留的世界裡,我看到小君被槍殺的幻覺。
  
  我不再感到恐懼,這不是心理作用,也不是自我安慰。
  我知道身體已經起了某種變化,為了生存。
  不只為我,也為其他人。
  
  
  「你總算清醒了,李政司。」
  
  
  對於站起來的我,他一點都不驚訝。
  但我懶得理他,轉身就是一記爆頭迴旋踢。
  這一腳被他用手臂檔下來,無所謂,我並不意外。
  
  
  再一次。
  
  
  空中,我連地板都還沒碰到。
  腰身一扭又是同一記迴旋踢,同一隻腳,同一個地方。
  只是力道更強,更猛。
  
  炸彈客的身體顫抖一下,雖然他擋住了,但看的出來他很勉強。
  既然都是時間暫留者,我也沒必要再找什麼空隙破綻。
  我落地站穩,腰馬合一。
  
  
  再一次。
  
  
  急速扭身旋轉,風聲在我耳邊呼呼作響。
  同一個迴旋踢,同一隻腳,同一個地方。
  
  只是力道更強。
  更猛────
  
  
  
  給我下去!!
  
  
  
  擋也沒有用了。
  我聽到他手臂骨折的碎裂聲,頭部被迴旋重擊。
  他往左邊重重倒地,力道之猛讓他從地上彈起半公尺高。
  
  
  炸彈客狼狽的倒在地上。
  
  
  也許教授的文獻記載的沒錯。
  荊軻在三百尺外刺殺秦王,並不是一般人擁有的能力。
  不過以剛才的行為來說,我現在也不太正常。
  
  炸彈客抹去臉上的灰汙,緩緩的站起來,
  他丟掉槍,對我伸出右手。
  
  「當我的夥伴吧。」我很懷疑,但我沒聽錯。
  「歷史會為我們見證,我們將創造一個偉大的時代。」
  
  「你知道嗎?」我一拳就往炸彈客的鼻頭轟去。
  「從國中開始,我歷史就沒有及格過。」他摀著鼻子,後退兩步。
  「見證洨?見你老木的老木。」但還是噴得我一身是血。
  
  「你想殺了我?」他從衣服裡頭拿出一條手帕,擦擦自己臉上血跡。
  老實說,以我現在極端冷靜的觀點來看,他還滿帥的。
  
  「很高興我們有了共識。」我笑著回答,手上拿著他剛剛丟掉的槍。
  瞄準的是他有洞的腦袋,我毫不猶豫的扣下板機。
  
  
  「我讓你打,不代表你殺的了我。」
  
  
  跟我一樣的舉動。
  炸彈客用手掌擋住我的槍口。
  
  「沒關係。」我丟掉手槍,把雙掌靠在他胸膛前。
  「我喜歡嘗試。」運勁全身力量於一點,施展太極中的推手。
  
  
  
  雙掌一挺。
  炸彈客直直往後飛倒。
  
  
  
  他猛烈撞倒在一顆大樹上,噴出幾口鮮血。
  我撿起手槍,慢慢的往他走去,準備作一個結束。
  
  炸彈客的背靠在大樹前,虛弱的看著我。
  儘管他已經被我打的滿地找牙,他的表情仍然沒有任何改變。
  好似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我不喜歡那樣的感覺。
  
  再一次的。
  我把槍對準了他的額頭。
  
  
  「結束了。」
  
  
  說這句話的人不是我,是他。
  我舉著槍卻扣不下板機,說不出話,全身神經麻痺。
  時間暫留的後遺症,有沒有這麼剛好?。
  
  炸彈客緩緩的在我身前站起來。
  蒼白而鮮紅,冷靜而瘋狂。
  
  
  
  他在笑。
  
  
  
  老天!我從來沒有求過祢,請祢再給我一秒。
  一秒就好!讓我扣下這該死的板機!
  
  
  
  但我卻雙膝一跪,身子往前撲倒。
  看著手槍從失去控制手掌中滑落。
  
  炸彈客雙手撐住我麻痺無法動彈的身體。
  把流淚的我好好的放在樹下。
  
  我明白他在笑什麼,他贏了。
  他知道我什麼都肯做,只要放了其他人,我什麼都肯。
  只要放了其他人,我什麼都肯。
  
  到頭來,我和7-11的友藏爺還是同一個下場。
  我會含著炸彈,帶上面具,成為另一個面具炸彈客。
  和他一起無法無天,為非作歹,我真是沒用啊。
  
  樹下有風,吹到身上變成痛。  
  我的意識漸漸渙散,只能絕望的看著他的背影。
  
  除了我,他誰都敢殺?
  
  我發誓。
  只要我還活著───
  
  
  
  
  
  
  
  
  
  
  除了你,我誰都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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