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與姜一方談好合作條件後,時間晚了,我們就此分別。
  姜一方回到九龍城寨的老家,而我和小君則住進附近的簡陋旅館,休息到隔天早上;不是我愛抱怨,房間小我能接受,沒冷氣就算了,床頭燈壞掉就算了,水杯還發霉是怎麼回事?太誇張了,我要客訴。

  小君倒是沒什麼意見,她坐在床邊,滑著智慧型手機,頭也沒抬地說道:「別再碎碎念了,你很像老頭子耶,唸到我耳朵都長繭了。」

  「這是消費者的基本權益。」
  「我們是來辦事還是來渡假的啊?姜一方昨天也說過啦,九龍城寨的生活水準不比其它地方,是被香港政府拋棄的貧民窟,幾個晚上而已,總比睡路邊好吧?啊……有了有了,終於收到訊號了。」

  「什麼訊號,妳該不會在打卡吧?我也要,Tag我一下。」
  「Ta你的大頭啦!最好是讓別人知道我們在哪,智障喔?我是在鎖定Angela的位置在哪,你又忘了那顆鑽石被我們動過手腳,記性很差耶李老頭。」

  「哪有,才要提醒妳而已。」

  我湊到小君身邊,見到手機上的黑色地圖劃著一條綠色的指示線,連結著目標處,時而左轉時而右轉,雖然頭昏腦脹,但也看出了目標(人魚之心)就在九龍城寨附近,而且穩定的接近中。

  我以為Angela回到山河會後,會把藏在保險箱之類的地方,看來應該不是。我想到另一個問題,隨即問道:「帶著鑽石的人,會不會是Angela以外的人?」

  「我有想過。」小君回答:「但目標九成是Angela本人沒錯。只要她帶著鑽石,我就能竊聽到她週身的雜音,你聽,皮包的拉鍊、高跟鞋的聲音,還有步伐的節奏。也有可能是Angela以外的女人,但機率非常小……」

  「噓,小君,仔細聽,Angela在說話了,好像在買燒餅油條。啊,我肚子也餓了,要不要去買早餐?」

  「閉嘴啦,都你的聲音,我聽不清楚。」

  我乖乖閉嘴,和小君兩人把耳朵靠近正在竊聽Angela的智慧型手機。

  Angela說的是廣東話,喊了幾聲馬伯伯,應該是賣燒餅油條的老板,好像還有另外一個男人。三個人開始閒話家常,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可有幾句關鍵,我和小君對視一眼,確定了姜一方就是另外一個男人,他果然和Angela接頭了。

  也許和小君猜得一樣,Angela不只是姜一方的情人,更是安排在山河會中的臥底,像是當年的冬姐……

  然而,有些細節猜錯了。

  姜一方和Angela開始吵架,他從一開始口氣就很差,似乎是故意要惹她討厭。他們用廣東話又說又唱,聽得我是有點混亂——

  姜一方和Angela在孩提時代是青梅竹馬的兄妹,感情非常好。
  後來Angela被白獄狼收養,改名白子茵。

  這件事導致姜一方和白子茵的母親重病死亡,為兩人埋下心結(補充,他們的母親是被白玉郎拋棄的情婦)。

  儘管姜一方不願讓白子茵淌入渾水,刻意與她保持冰冷的距離。但很明顯的,白子茵還是非常在意姜一方,她帶著鑽石來前來知會就是最好的證據。

  為了鑽石……不是,是為了組織的未來,我和小君可以幫忙捉拿白獄狼。只是關於姜一方的家務事,是一點忙也幫不上。

  所以,我決定先吃早餐再說,燒餅油條,燒餅油條……

  只是還沒走出旅館房門,始終盯著手機的小君拉著我的手臂,認真地說道:「還想著吃?沒時間了。」

  「怎麼沒時間,現在是早餐時間……」
  「Angela被綁架了。」
  「啊?」
  「姜一方是白獄狼私生子的事是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許是山河會中的人怕Angela說出去……總之事態有變……」

  站在旅館門口小君摸著下巴,認真地思考著。

  「好,我們分頭行動,等會兒你戴上千里眼,隨時和我保持聯絡。」
  「又要戴隱形眼鏡,眼睛很酸耶……」
  「嗯?」
  「好啦,我瞭了,再來呢?」
  「我會告訴你Angela的位置,你先觀察她是否有危險,確保她的安全,找機會救她出來。而我會連絡姜一方,搞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再跟你說下一步要怎麼走。」

  「會不會是陷阱啊?」
  「嗯,還真有可能,如果是陷阱的話……」
  「所以啦,別那麼急,我們先吃早餐,再來慢慢討論。吃飽了,別說救Angela,外星人也救給妳看。」

  小君當作沒聽到,繼續說:「是陷阱更好!代表Angela沒有立即的危險。如果真的是山河會設下的陷阱,我們將計就計;你偽裝成姜一方,假裝被他們給俘虜,這麼一來就能知道白獄狼到底在盤算什麼了。」

  「哇靠,分明知道是陷阱還要往下跳……」
  「別說陷阱,化糞池你也得跳,反正你又死不了。」
  「這麼說也是沒錯啦……」

  早有心理準備,這趟香港行本來就不會太輕鬆。
  我從行李箱翻出通訊用的千里眼以及偽裝用的面具和假髮……
  幾分鐘後,處理過的容貌看起來和姜一方一模一樣,只要不開口說話,沒有人會發現我是假的姜一方。 

  「OK!天衣無縫的Faceoff,我走了。」
  「阿司,等等。」
  「還有什麼吩咐嗎?小君大人。」
  「小心點。」
  「讓別人小心吧,我可是——」
  「我知道,你可是傳說中的德國打老虎。」
  「知道就好。」

  小君在耳邊比了個六,隨時保持聯絡。

  接下來,可以說是完全照著小君寫的劇本發展。
  我找到機會,從吸毒吸到腦子壞掉的毒蟲手中救出Angela,實際上卻是白獄狼設下的陷阱。被山河會的人痛打一頓後,他們也完全相信我就是姜一方。

  同時,我也親耳聽見了白獄狼的計劃。
  好在情況特殊,我只需要惡狠狠地瞪著白獄狼便能成功掩飾我那拙劣的演技,他們還以為姜一方是一身傲骨,寧死不屈。其實是不管他們銬問些什麼鬼東西,我都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當隻沉默的羔羊……

  被囚禁的三天,我與黑暗化為一體,藉由精神上的冥想來擺脫肉體上的痛楚。

  冥想非常講求天份,我原來也不是很懂;只是在經歷失去小君的那一年後,以及反覆思考老爸所承受的巨大折磨之中,我很自然地學會了如何將自己的精神放在不受時間控制的空間裡頭。

  森羅萬象,皆依因果定律於世間行走。
  飛石落湖,必有水花漣漪。
  若能把事情仔細地推算回去,往往能找到一塊窺見真相的最佳視野。

  白獄狼老謀深算,他的真正目的是挖走老爸留給我的心臟,成為時間暫者。他最重視的人只有自己,就算是膝下兒女,也不過是實現野心的附加品。

  其實我還挺佩服這種荒野孤狼,生來就如何不則手段地追求自己的目標。佩服但不欣賞,我的道德觀還算健康。

  事件起因,是老爸為了賺錢而噱了白獄狼一票,輾轉影響到姜一方捉拿白獄狼的計畫,導致我和小君為了解決事件而加入混亂的局面。

  不管是白獄狼、姜一方、還有Angela,他們各有目的。
  彼此思念、仇視,想逃離卻又割捨不下。

  白獄狼一家人的愛恨交纏,使我回憶起五年前的往事;成為殺手後的第一件任務,解決了何先生與女兒薛可人之間的誤會與掙扎。

  從那之後的幾年,我和小君走了好長的一段路,我也從一名什麼都不懂的菜鳥殺手成長為一位能夠獨當一面的高手。

  若是沒有小君,我只會變得更行,更殺。
  可我非常害怕那樣孤獨的自己。沒有小君,我很可能會步上老爸的後塵,終其一生追尋虛幻的夢境。  

  前些時候,我時常跑去找疤前輩鍛練身體,疤前輩是唯一一個我打不過的超強高手,就算用上時間暫留也一樣。在疤前輩揮出拳頭的那一瞬間,時間暫留的作用就是鐵錚錚告訴我——皮繃緊點,閃不掉的。

  然後臉歪一邊,滾飛個三四公尺遠,屢試不爽,打不贏就是打不贏。
  近身搏擊而言,疤前輩窮盡一生的戰鬥經驗比時間暫留還要作弊。若是給他一把堪用的軍式短刀,我保證疤前輩可以在一秒內割掉任何人的喉嚨。

  我死纏爛打地逼問疤前輩有什麼鍛鍊訣竅,要是我能練到疤前輩的八成功夫……不,只要練到六成火侯,再加上的時間暫留,可說是打遍天下無敵手啦。

  疤前輩大方地說出他的秘訣:「把越簡單的事情做好,事情會變得越簡單。決定打倒某人時,全神貫注如何打倒對方。決定揮出拳頭時,全神貫注如何收緊五指。唯有屏除雜念,專心致志,方能一擊必殺。」

  雖然乍聽之下只是幾句陳腔濫調的廢話,實際練習了一段時間之後,發現還真有些道理。光是認真收緊五指那句,就讓我揮拳的速度又快上幾分。

  別抱怨我長話短說的壞習慣,你們肯定對三天來得吐司歷險記聽不過癮。
  但時間緊迫,我已經什麼都不願去想,不願去想白獄狼的多方算計,不願去想Zeta的潛在威脅,不願去想姜一方的臥底身份,不願去想我和小君的合作無間,更不願去想Angela的修長美腿……

  此時此刻,我只想著一件事——  


  把眼前的毒蟲阿鬼揍到連他老媽都不認得。  



  《下回待續,於2013/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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