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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方放眼望去,九龍城寨上的天台像是數百塊大小不一的的方格以不規則的形式組合而成,大多數的天台架滿了老舊的天線,或是被作為曬衣場所使用。還有一部份放著藤椅或散落的玩具,供老人休息或小孩兒遊玩。

  其中,以蛾城的天台最為廣闊,足有四個籃球場的大小。
  阿鬼盤坐在蛾城天台的邊緣,俯視拋棄他、同時也被他拋棄的九龍城寨。
  天台上,只有阿鬼與奄奄一息的姜一方兩人。
  這是阿鬼最後的機會。
  若是沒有辦法打敗李政司,只有死路一條。

  同一時間,五百公尺外的另一座廢棄大樓。
  白獄狼坐在沙發上,沙發前是一台四十二吋液晶螢幕,他手裡晃著一九八二年分的波爾多紅酒,好整以暇地等待好戲上場。

  無風,視野良好。
  天台裝設了隱藏式攝影機,讓白獄狼連角落邊的垃圾鐵罐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白獄狼熟知時間暫留的能力,於是安排了阿鬼這顆棋子。

  即使白獄狼承認,阿鬼是山河會十年來最瘋、最能打的傢伙,但他並不指望阿鬼能夠打敗李政司。

  窗邊站了兩名訓練有素的狙擊手,鎖定了阿鬼所在之處。
  李政司一出現,就是絕佳的標靶。
  只要阿鬼能夠讓李政司全神貫注在他身上。
  只要一瞬間就夠了。

  「還在生氣嗎?子茵?」白獄狼對身旁的白子茵說道。

  她無法想像最壞的情況發生……不知內情的李政司是衝著人魚之心和姜一方而來。而姜一方已經被禁閉了三天。要是情況失控了,李政司在盛怒之下錯殺虛弱的姜一方也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

  更別說,那塊天台正是狙擊手瞄準的目標。

  「生死有命,如果他真的是我兒子,就不會蠢到落入敵人的手裡。」

  白獄狼拍拍女兒的肩膀。
  白子茵低頭不語,眉頭鎖得更緊了。

  九龍城寨,天台。
  阿鬼的陸續收到手下陣亡的消息。
  兩個人就像一條捉不著也看不見的鬼魅,迅速地滲透各層樓的防線。

  阿鬼想,也罷。
  這是白獄狼的吩咐,要讓他們進來容易,出去難。
  很快的,傳說中的德國打老虎出現在阿鬼眼前,還有他的搭檔左輪。
  李政司雙手插在外套口袋,戴著一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

  夜色昏暗,阿鬼無法輕易看見李政司的表情,但從眼前情況判斷,他們確實就是德國打老虎與左輪。

  與李政司相比,綁著馬尾的小君顯得正常多了,與香港隨處可見的女孩子沒有兩樣,正常到阿鬼非常懷疑她就是把東京聯合的高見切一槍爆頭的左輪殺手。

  上了天台後,李政司站在原地按兵不動,反而是小君大方走到阿鬼面前,左輪手槍也毫不避諱地拿在手上。

  小君瞥了一眼這幾天被虐待得不成人形的姜一方,冷冷哼了一聲,暗道:「活該。」接著對阿鬼說:「別裝了,鑽石在你手上。」

  阿鬼把原本藏在鑽石袋子裡的定位器放在左掌心,對小君說道:「香港是不大,但要找人也不容易。你們那點追蹤定位的小把戲,確實別出心裁。」

  「把鑽石和五千萬美金還來。」

  「這麼說就沒有道理了,鑽石原來是白會長收藏的珍品,是被姜一方偷走,妳被人坑了想興師問罪,也要找對人啊。」

  「你說的挺有道理,那麼……」小君點點頭,把左輪的槍口直指阿鬼:「把鑽石和五千萬美金、還有姜一方都給我還來,我考慮免你一死。」 

  「可以,但我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我要和李政司對打,你們不答應也不行。只要他能打敗我,我就告訴你們鑽石的下落,否則……」

  小君嘆了口氣,憋嘴說:「好啦,打就打,別給我否則來否則去的囉嗦,講完天都亮了,跑了一整天,又累又髒,還沒時間洗澡……」

  發完牢騷,小君收起左輪手槍,走回戴著帽子的男人身邊。

  小君對他使了個眼色:「唉唉……雖然早就猜到鑽石不在這兒,還是忍不住期待了一下。你覺得,那男人和小司子,誰比較厲害?」
  男人回道:「阿鬼非常能打,又被逼上絕路,狗急能跳三丈牆,難說。」
  小君笑了笑,說道:「等著看吧,待會兒就知道了。」

  聽聞小君與男人對話的阿鬼一頭霧水。

  很明顯的,他並不是阿鬼所以為的李政司,他只是假冒德國打老虎的身份,陪同小君一闖九龍城寨的龍潭虎穴。

  阿鬼感到非常慌張,如果他不是李政司,那就沒有證明自己的機會了。
  再者,那男人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到底是誰?」
  「我?」
  「你不是李政司,真正的李政司在哪?叫他出來!我要和他打!」
  「別緊張,小君小姐答應過的事,不會食言。」

  男人拿下帽子,抬起頭。
  這時阿鬼才清楚瞧見他的容貌,認出他的聲音。    

  如假包換的山河會叛徒,姜一方。

  阿鬼震驚地想道,姜一方不是早就被抓到了嗎?
  而且,他就被綁在自己的後方。
  如果眼前的男人是真正的姜一方,那被家法伺候的「姜一方」又是誰?
  阿鬼轉頭望去——

  原來虛弱慘白的「姜一方」已經解開手腳的麻繩,自行站了起來。
  他用力地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喉嚨發出「唔……呃……」等片段而無意義的咕噥聲,只是想把幾天累積下來的不爽快一掃而空。

  接著,他用左手抓住右耳,想連同假髮一併把臉上的面具給撕下來。
  然而,戴了太久的面具已經牢牢吸附在臉上,一時半刻拿不下來,只見他一手無法,便雙手並用,十分吃力,左搖右晃地拉扯自己的面具臉皮,左腳不停地用地上用力跺步,邊吃痛掙扎地哀嚎慘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

  拿下面具的半邊臉紅腫得像快麵龜,眼角因為忍不住疼痛流下淚水。即使如此,他仍然驕傲地大喊著——


  「喝!傳說中的德國打老虎,颯爽登場!」


  同一時間,看到這一幕的各方人物紛紛冒出冷汗。

  「…………」白獄狼。          
  「…………」白子茵。
  「…………」手很痠的狙擊手。    
  「…………」埋伏天台的雜魚。
  「…………」鬆了口氣的阿鬼。

  「好像不是很颯爽……」姜一方。
  「那個白癡……」小君低下頭,一手遮著雙眼,不忍直視。



  《下回待續,於2013/0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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