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門撞得哇哇大叫,趁著他摀面哀嚎的空檔,王子津準備穿過男人往外頭逃走,但又看到樓下幾人匆匆忙忙地跑上來。
  
  他們不只一個人。
  王子津只得跑回房間,關門上鎖──
  
  
  門鎖是鎖了,又能擋多久?他們既然不只一個人來,代表多有準備……我是什麼傢伙,為什麼要抓我?我家是有錢,但從沒跟別人提起過,難道歹徒認識我爸媽?既然如此,早不抓晚不抓偏偏挑現在?為什麼?
  
  薛家遭逢巨變,幾日間手足相殘,這件事鬧得風風雨雨。我擔心薛鳳天,就是怕他受到無法挽回的意外。想是想到,卻他媽的沒想到自己,這陣子學校裡誰不知道我和薛鳳天成了關係特別的朋友。就算有人猜到我們是鬧著玩,薛人臻派人來綁架我當作要脅也不是不可能…… 
  
  
  ──碰!碰!碰碰碰!
  眼前木門凸一下震一下,鐵製把手因劇烈摩擦發出聲響。門外的歹徒正在提腳踹門。王子津趕緊把手機拿出來撥打警線,嘟嘟幾聲,才剛聽到粗糙沙啞的警察聲回應,他便把手機關上塞到口袋裡,從窗戶爬出去。
  
  不是王子津不想講電話,而是房門已被開山刀劈成兩半。
  
  窗戶外是距離地面十幾樓的高度。王子津緊緊貼在牆壁邊,腳上踩的是五十公分不到的突起處。往下一望,褐色的車模糊得像片方塊酥。
  
  王子津硬著頭皮慢慢摸到隔壁。爬到一半便聽到歹徒靠在窗邊叫囂謾罵,不過抓個人,他們沒打算把命都賭出去了。
   
  好不容易摸到隔壁家的窗戶外,這裡可以站立的地方比較多,才讓王子津稍微放心一些。他死命敲打窗戶,希望隔壁鄰居能開門讓他進去避難一會兒,就算把自己當成小偷也沒關係,最好趕快報警。
  
  但一分鐘過去,沒人回應。  
  忽然口袋震動,王子津一看,暗道:「老天,狐狸狗總算打來了。」
  
  在接通電話的同時,窗戶剛好打開。只是開窗的並不是隔壁的大嬸婆,而是拿著開山刀追趕王子津的歹徒。 
  
  「蹲下。」
  
  電話傳來狐狸狗冷淡的兩個字。 
  驚慌中,王子津側著身子蹲下。
  
  
  咻一聲,要命的子彈從他頭頂掠過。
  
  
  歹徒倒地,手臂被子彈貫穿出一個大洞。王子津呼吸急喘,心跳劇烈,雙眼望向子彈射來的可能方向。窗戶外頭而是幾條街道,中間有個公園。公園後是一棟與這座公寓差不多高度的大樓,但兩地離得極遠。
  
  「離開公寓,盡量別離開靠窗的地方,這面牆上的窗戶都在我的槍圍內,放手去逃就是了。」就在狐狸狗的指示穿過電話同時,他又開了兩槍。這兩槍貫穿了兩隻從窗戶探出,快要抓到王子津的手掌。
  
  窗戶另一端傳來三名歹徒驚慌的呼救哀嚎。
  可怕的傢伙,王子津心想。 
  
  在狐狸狗的掩護下,王子津攀過窗戶,跨過倒地受傷的歹徒,但房間走道上又出現幾個男人阻擋在門口。男人朝王子津走去,而走道並沒有窗戶。正在此時,擋在門口前的歹徒被人一拳轟倒在地,撞碎了一張椅子。
  
  「死猴因仔拎係累衝三洨!」
  
  王子津乾笑,隔壁的大嬸婆回家了。
  只見大嬸婆邁開腳步──
  
  一人一拳,一拳一人。
  
  最後一人倒地,最後一拳停在驚訝的王子津眼前。
  「還不走?」大嬸婆笑道,用的是字正腔圓的標準國語。
  
  淺夜,王子津氣喘吁吁地衝出大門,看到令人震驚的景像。附近家家戶戶門窗緊閉,屋不開燈。只剩下忽明忽滅的幾盞路燈。
  
  眼前街道,每個路口都被人群擋住,有的人騎車,有的人開車。圍在路邊的人群更是多到無法數清。王子津不明白,就算他是薛鳳天承認的大哥,真的需要如此眾多的人數來圍捕嗎?不明所以的王子津亦步亦趨地穿過人群。雖然對方人多勢眾,卻不敢接近王子津半分──
  
  這裡也是狐狸狗的槍圍。他們知道只要一靠近王子津就會被遠方飛來的子彈射傷四肢。而身為圍事份子,也無法報警處理。
  
  一穿過人群,王子津拔腿就跑,快意油然而生。
  
  王子津到達大樓時,狐狸狗已經在樓下開著車門等著。狐狸狗戴著一副反光的眼鏡,讓人看不出他的眼神在哪。
  
  當王子津關上車門,他被三件事嚇到。第一,狐狸狗剛才所在的大樓爆炸,車窗被震得搖晃不止。第二,車才開出轉角,便有幾台警車久候多時。
  
  「別緊張,是我報的警。」當警察發現的同時,狐狸狗已經鑽入了一個小巷子。王子津轉頭,透過後車窗看到警察正大張旗鼓地對圍事份子進行捉拿。當然,再過不久也會有消防車來處理大樓爆炸的善後事宜。
  
  第三,車上有第三個人,是一個老人。
  狐狸狗解釋:「他堅持親自來接你,才會拖了點時間。」
  
  頭髮稀疏蒼白,皮膚斑駁老態,老人彎著身子,身體因為不斷咳嗽而顫抖。手臂上有個插管,車門旁吊著簡單的點滴。老人勉強笑笑,用手摀住嘴巴。咳嗽聲後是滿手的病血,他轉過頭和王子津的眼神交會。 
  
  「……你長大不少,子津。」
  「半仙叔?」王子津稱呼,更是無法置信的疑惑。
  老人聽到熟悉的叫喚,滿意地點頭。 
  他就是洪半仙。
  
  然而,王子津記憶中的半仙叔,不過五十來歲。
  眼前老人卻已是風中殘燭。 
  
  「你們認識?」王子津。
  「黑幫殺手,誰不認識洪半仙?」狐狸狗笑了笑:「不過,洪半仙失蹤多年,下落不明。我也沒想到他會主動找上我,不,應該說找你。」 
  
  「我還活著,是為了引導你走上正確的道路……咳咳……否則……」洪半仙劇烈地咳嗽著,彷彿喉嚨吞了塊碳火。
  
  「我來說吧,你先休息。」狐狸狗。
  洪半仙點點頭,躺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也許你已經從薛鳳天那裡得知,洪半仙可以預知未來,預見攸關天災人禍的大事,並加以避免。只是……他必須處在某種亢奮的精神狀態下,也因如此,洪半仙染上了嚴重的毒癮,他時間所剩不多。」
  
  洪半仙疲累地點頭承認,王子津很難相信,但兒時洪半仙說過的話,前幾天薛鳳天吐露的過去,以及洪半仙現在的模樣,他不得不相信洪半仙是先知的事實。而這項可怕的能力,同時也摧毀了他的身體。
  
  狐狸狗開上一個平坦筆直的道路。
  兩旁是轉眼而過,在風中搖曳的飽滿稻穗。 
  
  「洪半仙曾算出兩人擁有帝王之命。一個是你,王子津。我原本有收你為殺手的打算,但那麼做只會毀了你。
  
  而另一個擁有王命之人,他並沒有成王的野心。
  只要他肯露面,他有絕對的實力和人脈自組第三政黨,無論黑道白道,都有眾多勢力願意拱他為第三黨派的共主,他也極有可能選上總統,但他沒有。洪半仙在那時預見了未來,前總統在三一九被槍殺身亡。兩大政黨因此完全分裂。短短幾年內,台灣一分為二,南北各自為政,民不聊生。
  
  唯一避免的方法,就是不讓三一九槍擊案發生。那人為了找出是誰要槍殺總統,便自己去尋找答案,甚至放話要暗殺總統,這件事,每個當殺手的人都知道。但到了最後,三一九還是發生了。總統沒死,他卻死了。如同洪半仙曾經告誡的那番話……非王,則亡。」
  
  「聽起來,你似乎與他熟識……」
  
  「熟識?」狐狸狗露出深沉悲哀的笑容。
  他笑,只是怕自己流下淚來。
  
  
  「他就是我的導師,七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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