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認你當老大?」
  「當然,你一定有你的原因,而不只是覺得好玩。」
   
  「我有一個長輩,他是我爺爺最親的手下,他非常會算命,總是幫我爺爺避過許多血光之災。他預言的事不曾失誤過。像是九二一大地震,那時我爺爺住在南部,他堅持要我爺爺那天連夜趕車到台北。果然那晚過去,我爺爺住的那棟大樓整座坍塌,死了三十幾人。還有兩年前的總統大選,他也知道……」
  
  「九二一的確很玄,不過總統只有兩人可選,很好猜吧?」 
  
  薛鳳天搖搖頭,又說:「他早在二零零二就預言,陳總統會在三一九被槍殺,但他時候未到,能安然逃過一劫,而且會在選戰大獲全勝。只是這件事只有我爺爺幾個最親信的人知道,因此在地下賭盤海撈了好幾億。
  
  不只如此,那年陳總統被打到幾顆子彈,贏了多少票數,贏了哪些選區,他全知道的一清二楚,就好像他曾親眼看過一樣。因為如此,他在滄海盟裡地位非常崇高,就連我爺爺提到他時,也會尊稱一聲洪半仙。」
  
  王子津驚訝地說不出話,茫茫看著薛鳳天。
  
  「為了保護洪半仙的安全,除了我爺爺外沒人知道他的真實身分。我曾經見過他一面,他戴著一個戲曲大花臉的面具,身旁站了好幾個保鏢。
  
  洪半仙說,我是『將軍命』。
  
  我有領導眾人的資質和將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終有一天,會遇到一位擁有『帝王命』的人。到時候,我會幫助他成就一番大事業。
  
  我爺爺知道非常生氣,他一直認為我將來必定是滄海盟的繼承人,怎麼可能屈就於其他人下?失去我爺爺的信任後,我再也沒見過洪半仙。而我也沒有把他的籤言放在心上,直到你要我認你做老大,才又想了起來。」
  
  薛鳳天沉默一會兒,菸香從口中渺渺飄散。他從皮夾裡拿出一張老舊的紙條,上頭用紅色的墨水寫著「凰飛鳳舞凌滄海,唯見龍顏返璞真。」
  
  「就因為我用臉接了你一腳?」
  對於王子津的疑問,薛鳳天聳聳肩。
  
  「如果只是湊巧呢?」
  「真也好,假也罷。至少我不討厭你。」薛鳳天丟掉菸蒂,隨腳踩了兩下:「不過瞧你這樣子,怎麼看也不像個有出息的傢伙。」
  
  「如果到最後,你發現我是個貨真價值的窩囊廢那怎辦?」
  「如果真是那樣,你就當我小弟,誰動你這窩囊廢我就砍他全家。」  
  「好像也不賴,不管是老大還是小弟,都是兄弟。」
  「是啊,不賴吧?」
  
  王子津與薛鳳天相視而笑。
  
  正好十二點,一台黑色的轎車行駛過來,停在路邊卻沒有人下車。反而是司機搖下車窗,對薛鳳天說:「薛少爺,何先生請你上車。」
  
  薛鳳天點點頭,用手指著王子津:「我朋友呢?」
  那司機轉頭詢問,而後又說:「都上車吧。」
  
  薛鳳天和另一個男人坐在後座,王子津猜想他就是何先生,自己則坐在司機旁邊。司機年約三十,戴了副眼鏡,斯文模樣。 
  
  薛鳳天坐在王子津左後方。王子津想一窺黑道老大的廬山真面目,又不想太沒禮貌,於是便偷瞄車前的後照鏡……
  
  霎時,王子津嚇得心臟猛然揪了一下。
  一把槍正指著他的後腦勺。
  
   「別動。」拿槍的人說。薛鳳天坐在後座,一樣都被身後那人拿槍指著,他手持雙槍,一槍指著王子津,一槍指薛鳳天。
  
  他不是何先生,而是殺手。
  
  「你們是誰。」不敢輕舉妄動的薛鳳天只得試探性地問。
  殺手並沒有回答,要同夥開車把兩人載走。
  
  一路上十分安靜。車上沒廣播,沒有音樂,沒有交談。王子津只聽的到自己吞嚥口水的咕嚕聲,還有心臟緊張的跳動聲。
  
  十分鐘,又繞回車站。此時車站前多了一個男人。身形高大穩重,眉頭深鎖,身上披著一件深色大衣,他才是何先生。
  
  「下車。」
  「你想怎麼樣?」薛鳳天瞪著他。
  「殺了何先生,或是殺了你朋友,再問就把你們全殺了。」
  
  下車前,薛鳳天沉沉吸了口氣,狠狠地對殺手說。
  「你最好殺了我,不然你死定了。」
  
  王子津瞇著被冷汗浸濕的雙眼,殺手一槍指著他,一槍指著薛鳳天和何先生會合的方向。殺手的目標是何先生,而薛鳳天是個誘餌。
  
  薛鳳天始終擋在何先生與殺手間,暗示要何先生快走。
  
  「你有沒有看過有人在面前被槍殺?」王子津身旁的司機忽然發問,不等他回答,司機又說:「如果沒有,最好做點心理準備。」
  
  
  午夜寧靜,槍聲格外沉悶。
  
  
  何先生往前走兩步,擋在薛鳳天身前。
  中槍後的何先生抖了幾下,依然佇立在原地。
  然後又是兩聲,兩聲消音過的子彈。
  
  從王子津身後,身邊。
  死亡是如此接近,與他擦身而過。
  
  王子津驚慌地在自己胸膛上胡亂摸索,擔心是不是自己中槍了。摸遍上半身的每個地方。沒事,子彈並不是打在他身上。
  
  痛苦的呻吟和刺鼻的血腥味來自後座。
  殺手摀著血流不止的喉嚨,幾秒內攤了身子,斷氣。
  
  後座的左邊窗口有兩個彈孔,那是殺手朝何先生開槍所留下的彈孔。在他開槍射殺何先生的兩秒後,被王子津身旁的司機殺了。
  
  斯文駕駛摘下眼鏡,拿出手帕擦擦上面的血跡,說:「還不下車?等我請你吃宵夜嗎?」
  
  王子津茫茫然地下車,看著那台載著屍體的車子開走。
  殺手的目標的確是何先生,還有薛鳳天,所以他開了兩槍。而何先生知道殺手會行動,早一步擋在薛鳳天身前,穿的是防彈大衣。
  
  凌晨十二點半,何先生站在路邊,抽著雪茄。
  「自從薛老頭死了,他的兒子只要一有機會就會找人做掉我。還好我的司機也硬,多虧他我才能活到現在。」
  
  「司機?」王子津純粹出於好奇地發問,那位斯文駕駛熟練的殺人手法彷彿呼吸般自然,讓他心寒未定。
  
  「他是狐狸狗,三丁的殺手。」
  
  何先生解釋:「三丁是職業的殺手集團,不屬於任何幫派。因為三丁的專業,價碼非常昂貴。而且並不是說有錢就好,三丁還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必須解釋殺人的原因和理由,如果他們不接受,再多的錢也請不動。」
  
  「怎麼薛叔叔你這麼了解?」
  「都十幾年了你還沒改過來,嗯?」
  
  薛鳳天恍然大悟地改口說:「何大哥。」何先生聽了哈哈大笑,這才繼續說:「我有位老朋友是三丁的招牌殺手,自然了解。狐狸狗也是看他面子才為我做事,雖然薪水很高,但值得。」
  
  「何大哥,我來找你是因為……」
  
  薛鳳天的坦白下,王子津想起前陣子的新聞報導,有位南部的黑道老大猝死,引起各界媒體的軒然大波,正是薛滄海。薛滄海的幾個兒子為了繼承權鬥得難看,薛鳳天便想到自己景仰的何先生。憑著何先生出獄後在中部打出來的地盤和名聲,若真要接下滄海盟的大位,也沒人能與之競爭。 
  
  「若你是要我接薛老頭的位置,那你可以回去了。」何先生的談吐神態有著令人輒服的威嚴,又說:「但若只是想和我敘敘舊,那另當別論。聊到天亮都沒問題,讓我看看你這隻鳥仔咖長大了沒有。」
  
  在何先生面前,薛鳳天沒得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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