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著把照片貼回原來的地方時,我問了個在書櫃前就很想知道的問題;既然老爸已經把這當成是私人工作室,為什麼……沒有任何和槍枝有關的書籍?偌大的地下室找不到半把槍或子彈,擺設也不像有特地整理過,感覺老爸規律而自在的渡過每一天,看看書,貼貼照片,趁我醒來之前再回到樓上正常的生活。
  
  三丁大辭典小君的解答:「七號和會長一樣從不用槍,只靠飛刀和戰技。七號的飛刀雖沒會長那般出神入化,也有六成火侯,而戰技僅略遜於疤前輩。疤前輩跟隨會長最久,以『暗殺』方面來說,疤前輩不算出色的殺手,甚至三流都沾不上。不過若明著打,疤前輩全台最強。而他最大的優點也是最大的缺點,疤前輩很少表露自己的感情和想法,冬姐老說他是古代的日本武士,貫徹武士道的忠義,唉,可惜現在疤前輩快被鐵竹幫挖走囉……」
  
  「講好聽是武士,難聽點就是狗啦。」
  「就算是狗,也是隨隨便便都能把你打爆的狗。疤前輩以前外號巧克力,因為殺手間經年累月的械鬥衝突,又從不避戰,身上的槍疤刀痕越來越多,久而久之就成了疤。只是我也沒親眼見過疤前輩就是了。」
  
  「疤和我老爸不用槍有關係嗎?」
  「沒關係,只是先講給你聽,反正你以後也會問。」
  「有道理。」
  
  「不用槍的原因,會長本來就食古不化。而七號,我原也沒什麼頭緒,但剛才翻了翻七號留下的書籍後,我認為……也許有這可能。曾經有個對七號很重要的人在他面前死於槍下,而七號卻無力改變。嚴重的精神創傷因人而異,有些人會選擇復仇,有些人會訂下嚴格的規章來約束自己,如苦行僧般昇華蛻變。七號明顯的是後者,殺人對七號而言甚至是一種自我救贖。
  
  造成七號精神創傷的過往悲劇,九成九與零脫離不了關係。若七號真的如狐狸狗暗示,不願殺了零而自殺的話……七號的死,又成了零莫大的精神創傷。」小君的食指擺盪轉圈:「一連串的蝴蝶效應,最後導致零走上毀滅式的復仇之路。唯有摧毀一開始拍動翅膀的蝴蝶,才能讓他得到平靜與安息。」
  
  「那隻蝴蝶就是台灣。」我閉上雙眼。
  「沒錯……」小君語重心長,原因她也想不明白。
  
  「小君。」小蔓把最後一張照片貼回牆上,看了我幾眼,聲音聽起來很猶豫,最後還是問了:「妳有沒想過,阿司可能是零的……」
  
  「在查出線索是阿司母親時,那是我腦海中第一個跳出來的想法;過去零與七號熟識,又認識你的母親。零說過唯你不殺,你很可能是他的……」
  
  「黃儀君。」這是我第一次連名帶姓的直呼小君。
  「不要再說了。」很多事我可以笑笑帶過,唯此事不行。
  
  和老爸相處的歡笑記憶在腦海裡洶湧沸騰,在我臉上蒸出淚水。
  他的手掌,他的鬍渣,騎著他的肩膀拔著他的頭髮。
  倘若連我的存在都背叛了老爸……
  
  我會發瘋,一定。
  
  「但你不是,你是李七浩的兒子。」臉龐感觸到溫暖纖柔的手掌。
  「你相信我嗎?」小君輕輕擦掉我眼角的恐懼。
  她的疑問,是平靜我內心的解答。
  
  小君跟著解釋,她私下拿了我頭髮去做DNA比對,確定我和七號是父子,和零八竿子打不著關係。從另一方面解釋,正因為我是七號的兒子,零才「唯我不殺」,不想殺也不能殺。零要我成為夥伴,更深一層的意義是要七號的兒子當見證人。如果我死了,零會失去自我認同的存在價值,變得更加危險瘋狂。
  
  思緒走到此時,我和小君都沉默了許久,也注意到小蔓已經悄悄上樓離開。在嘻笑打鬧的表面下,我們三人看似保持著一種和諧的相處方式,事實上這層關係如泡沫般脆弱。如果非要在小君小蔓之間選擇……
  
  答案會是小君。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會改變。
  
  我知道,小君知道,小蔓也知道,只是我們不敢說破。因為從來就沒有三人的愛情,無法坦白的我們只是害怕受傷,害怕無法挽回的傷害。
  
  小君露出一個複雜的笑容.然後轉身走向樓梯,離我越來越遠。
  我伸手拉住小君,但那只是想像。小黃說的沒錯,也許小君比我還在乎小蔓的感受。畢竟人生要沒有一兩個知己,那就是白活了,可我和小黃都不明白小君小蔓間複雜的感情,因為我們沒有愛上同一個女孩子。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收起庸人自擾的情緒,日子總要繼續過下去。
  
  在藉由半島鐵盒解開通道機關的地下室反覆巡視幾次,目前只發現書櫃和世界地圖較耐人尋味,其他並沒有特別的地方。這有沙發書桌,檯燈廁所,可以當成私人臥房的房間還有兩處,除了沒有對外採光的門窗和廚房外,生活機能可說一應俱全,像是一層地下化的簡單寓所,空間還很寬廣充裕。
  
  我想整理個幾天,讓給小君她們三個女孩子住是沒什麼問題,最重要的是安全考量;由實際層面上來看,地下化的隱密環境不用擔心睡覺休息時遭人入侵。另一方面,和我住在一起更能保障她們的安全───因為零不敢殺我。
  
  更何況還有在鐵竹幫不知道是什麼地位的紙巾,若真的和滄海盟的鯊魚哥起了衝突,紙巾也能在第一時間有個照應。
  
  兩年,就這兩年,儘管放馬過來。
  唯我不殺的你要玩,非你不殺的我當然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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