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母親這兩個字對我而言沒有太大的意義。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她是懷胎十月,孕育我來到世界的女人。除此之外,她不曾參與我生命中的任何一部分。而我任性的老爸,對她也隻字不提。
  
  算啦,以前的我想,反正最慘不過她和別的男人跑了,讓老爸不想提起她。不然就是像小君說的,她已經走了,不管是難產還是別種方式。都一樣。我不愛她,也不恨她,連照片都沒有,要如何對一個完全陌生的母親產生感情?
  
  可是我依然覺得有些難過,找不到原因。
  
  「借過借過。」紙巾驚嘆的聲音在身後出現:「哇靠,吐司你家底下還藏了這麼一個地方啊,放台坦克都不是問題。」子玲在紙巾後面說:「你走開啦,我都看不到。」而紙巾完全不理她:「嗯?你們怎麼這麼安靜?」
  
  「我們在談論三丁的秘密,你應該沒什麼興趣吧?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建議你不要知道會比較好。」小君用拇指比了比身後的地下空間,又挑挑眉用食指往上一比,向來一點就通的紙巾明白小君的意思。
  
  「她呢?」紙巾意指湯子玲。
  小君揮揮手,紙巾轉身就把湯子玲攔腰扛在肩上:「來來來,這裡不是乖小孩能來的地方,叔叔帶妳去樓上,教妳葛格的中文要怎麼寫。」
  
  「是一點私事。」我對扛著子玲的紙巾說。與我擦身而過紙巾笑著回答:「別放在心上,我不是對每件事都好奇的小孩。」
  
  子玲不甘心的叫聲持續了十秒,他們倆便消失了。
  回到母親的話題,一時間我還是沒什麼想法。
  於是一步步往前跨去,轉身對小君小蔓微微攤手鞠躬。 
  
  
  「歡迎光臨,請隨意。」 
  
  
  ※
  
  
  小君手裡翻著一本國外文學「白鯨記」,手指撥動過的書頁撒出細微的塵灰,身前是一面足以當牆壁的壯觀書櫃,上層的藏書還要用梯子才能取下。
  
  除了文學傳記外,各類龐大的書籍分門別類,從法學緒論,工程力學,藥學知識,社會經濟體系,國際貿易條例。甚至世界各地的宗教信仰文化,聖經,佛學,儒道,法輪功,伊斯蘭,穆斯林,不勝枚舉。
  
  「這些書,每一本都有被大量閱讀過的痕跡和記號……」
  小君放下白鯨記,拿起佛洛依德的心理學翻了幾頁,下個了結論:「尤其是和宗教相關的書籍,有些都被翻到破破爛爛了,你老爸若不是宗教狂熱者,就是在尋求某種心靈上的慰藉。」
  
  「是因為殺人的罪惡感嗎?」
  「有些殺手可能,但我不認為七號是。」
  「怎麼說?」
  
  「七號處決目標的手法,是要他們明白自己為何而死,並接受自己的死亡,雖然不接受還是得死就是了。他與零一樣都會與目標周旋,但七號與零最大的不同是,他不會玩弄目標,也不會牽扯或威脅無辜的旁人,那是他的原則。以一個極高自律並成為三丁典範的殺手而言,為什麼會有罪惡感?就像今晚死的那些鼠鴨狗,你有什麼感覺嗎?我一點感覺都沒有。」
  
  「如果不殺他們,死的就是我們了。」
  「那就更別說三丁的目標,他們一定做過某些不可饒恕的事。」
  「何先生又怎麼說呢?」
  
  「你覺得他真的不該死嗎?曾經是全台灣最大的毒梟,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光是這個頭銜,要我下手殺他就不會有任何猶豫。」
  
  「就算沒有何先生,也會有其他的毒梟代替……」
  「所以要坐大,就要有隨時被殺的準備。」
  「妳知道何先生已經不一樣了。」
  
  「他一不一樣,不是我們知不知道就算數。不過你說的也沒錯,那也是為什麼三丁最後會接受讓何先生成為非罪之人的最大原因。只是現在三丁式微,能不能撐下去都是個問題。非不非罪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何先生……」
  「你那麼幫何先生說話,你暗戀他喔?」
  「不要亂猜啦!何先生很照顧我,關心他很正常好嗎?」
  「小蔓就算了,何先生你也要?好亂喔你,髒鬼。」 
  
  「妳和阿司在聊什麼?這麼開心。」
  這時,小蔓從另一邊走來。
  
  「知道薛可人吧?之前狠狠打了妳前男友兩巴掌的那女生。」小君自然地問,鬼扯起來沒有半點破綻,根本小黃上身:「他和薛可人……」
  
  「阿司和薛可人?」小蔓問,皺著一邊眉頭。
  「……的老爸有一腿。」小君。
  「嗄?」小蔓。
  
  是怎樣,今晚每個人都要來嗄一下就對了。
  
  「才沒有咧!」我大聲喊冤。
  「那我去殺了何先生,反正你不愛他。」小君拿起左輪。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一邊走,我一邊跟。
  「有沒有嘛?」打開輪轉彈匣,開始裝子彈。
  「有有有有……」她左轉,我左轉。
  「愛不愛何先生?」啪一聲,彈匣轉回槍身。
  「愛愛愛愛……」她右轉,我右轉。
  
  明明知道小君在開玩笑,但還是不得不拉下臉配合。真的超專業的我,女王君的專職小司子。小蔓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和小君,看了一會兒後就知道我們在搞什麼鬼,以前小蔓總是一旁尷尬笑笑,沒想到小蔓竟然跟過來問……
  
  「所以阿司,你是那個的,還是被那個的啊?」
  
  「我……我是……」妳們想聽什麼答案直接跟我說行不行?小君開心地笑了,走過去對小蔓眨了下右眼:「妳開竅了喔。」
  
  小蔓自在聳肩,兩人默契盡在不言中。
  我是一切盡在無言中,早知道別說請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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