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蔓與子玲重逢,我和小君知趣的離開房間,打算等她們心情平復一點了,再來好好「拷問」湯子玲小妹妹,看看零有不有在家裡偷挖鼻屎。
  
  回到慘不忍賭,躺著五具屍體的槍戰現場,小君拿起手機打電話給「墓碑碑」,一位的老頭子,他與三丁會長從十歲認識到七十歲,超過一甲子的交情。從任何方面來看,墓碑碑都是三丁裡頭與會長平起平坐的長輩。
  
  他姓木,年紀又長我們許多,照理說小君叫聲木爺爺也不為過,只是老爸和冬姐都喊他為木伯伯(伯的台語發音同碑),久而久之「墓碑碑」成了他的綽號,我們七八年級的後生晚輩也就跟著叫墓碑碑了。
  
  墓碑碑患有「阿斯伯格綜合症」,一種神經傳達不協調的疾病,對特定顏色和噪音感到躁鬱,害怕接觸陌生人和新環境,會不斷重複某些話或是作某些事,很難與正常人言語溝通,以大家熟悉的詞語來形容,就是「自閉症」。
  
  以前我一直以為自閉症只是個性的問題,喜歡自己一個人,不屑與其他人交流或來往。然而情況正好相反,自閉症患者和一般人一樣,沒有特別聰明,但也不會特別笨。他們不是不想與其他人溝通,而是沒辦法表達自己的情緒,以及常常誤解他人的話語。「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由於神經系統上的缺失,他們分辨不出來話中含意,比如說開玩笑說:「喝幾瓶果菜汁就會跟金城武一樣帥了。」我們一聽當然知道只是開玩笑,但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會真的相信,然後天天喝果菜汁,希望自己和金城武一樣帥。
  
  我們習以為常的察言觀色,對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就像希伯來文一樣完全不懂。也因如此,他們會特別珍惜自己所擁有的,朋友。
  
  墓碑碑年輕時唯一的朋友,就是會長廖三丁。
  
  四十年前,墓碑碑被廖三丁的仇家給捉住,嚴刑拷打要墓碑碑說出三丁的內情。三丁會長連夜找尋墓碑碑,七天後終於在海外蘭嶼上找到關著墓碑碑的房子和地下室。墓碑碑焉焉一息,無法說話,不是因為體無完膚的傷痕,而是他把自己的舌頭給割了,就為了兩個字,朋友。
  
  鐵觀音大開殺戒。
  夜殺九人,連殺一十三夜。
  
  任何知道墓碑碑被禁閉凌虐的關係人都難逃一劫。
  
  鐵觀音追著線索一路斬草除根,最後發現主使的人是過去北台灣的黑道老大。四十年前還不是紙巾跟我提到的鐵竹幫,而是以勾結日本與大陸黑道,進行人口走私與器官販賣而壯大的「天龍幫」。
  
  天龍幫覬覦三丁,妄想會長能在天龍幫的名下做事,但威脅利誘接連不成,三丁始終秉持沿用至今的鐵則:「告訴我你的故事,價錢我定人我殺。」
  
  而天龍幫的買賣往往超過三丁的底限,三丁接下一個又一個的委託,殺的人多是天龍幫的要員。冤有頭債有主,三丁沒有針對天龍幫,只是拿錢辦事。就算天龍幫要怪也該怪當初受害結怨的委託人。不過三丁的證人保密機制做的實在不錯,天龍幫慘死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是誰唆使委託。
  
  最後,天龍幫把矛頭指向三丁。
  
  然而四十年過去,已經沒多少人記得天龍幫主的名字。
  只知道他是鐵觀音第十三夜殺的最後一人。
  
  天龍幫主兩手被飛刀釘在天龍堂正堂口的牆上。肚破腸穿紅滿地,哀嚎天明才斷氣。若要舉例有誰比我慘,肯定有他。
  
  鐵觀音一人幹死天龍幫的驚世傳奇震撼了黑白兩道。那起事件被稱為「觀音十三夜」。白道的高層警官雖知此事,不過天龍幫主早已是他們列為通緝治平的重刑要犯,天龍幫的瓦解換來近十年的犯罪率下降,對他們而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也是從這時候開始,三丁與政府有了初步的協議。
  
  黑道部分,天龍幫是瓦解了,但實際上的勢力仍然存在。過了幾年有能人輩出,統合了北台灣的黑道勢力,也就是現在的「鐵竹幫」。
  
  鐵觀音知道自己做的太超過,影響到他欲保持的絕對中立。為了平息紛紛擾擾的流言和猜忌,鐵觀音將他唯一的兒子送到由政府默許,黑道負責的私人監獄,又被稱為「死人監獄」,以示自責。
  
  幾年後,一場大火燒盡了那座私人監獄。
  三丁資料庫裡,會長兒子本名不詳,資歷不祥,全不詳。
  因為他已經死了,死在獄中,死於會長的決定。
  
  好啦,這段關於由四十年前的熱血友情開頭,最後卻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往事到此結束。回到與我和小君比較關相的墓碑碑。
  
  墓碑碑沒法說話,做某件事可非常的拿手。
  
  殺手最麻煩的就是處理屍體,而墓碑碑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是最專業的殺手,理所當然的墓碑碑成了最專業的「收屍員」,從一開始只幫廖三丁收屍,過了幾十個年頭,到現在負責整個三丁組織的收屍工作。
  
  『有具死不瞑目的屍體躺在客廳或廁所讓您感到很煩惱嗎?
  沒關係,趕緊打電話──控吧控控,控糾日,控控控(很長,以下略……)
  親切的墓碑碑會在第一時間到府服務!為您解決收屍的煩惱。
  墓碑碑㔚碑公定價一具五萬,可面議,可殺價。
  PS:若時間超過半個工作天還有半價優待喔!』
  
  以上是貼在三丁大廳佈告欄的宣傳單,廣告詞是兔姐寫的。記得那時小君靠在牆上,一手指著廣告單,神氣活現地對我說:「看到沒?這就叫專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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