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日後計畫和準備,回到一開始的原點,藥頭和學弟。如果他們兩個已經失蹤幾天,為什麼認識小蔓的小鬍子會不知道他們也在失火現場?然而因為他們的死,使的我不得不接受小君的提議,與滄海盟的角頭鯊魚幹上。
  
  從很久以前,台中就被視為治安很差的城市。酒店,黑道,賭博電玩,高中上學必經的大雅路更有風化街之稱。以前我只是個晝出夜歸的普通學生,對台中的治安傳聞是嗤之以鼻,沒什麼特別感觸。
  
  但現在我知道了,台中的確不是普通的危險,光以殺手來說,三丁組織便設置在台中的地底樓層。地理位置也能看出端倪,北有鐵竹幫,南有滄海盟,台中成了兩大幫派必爭之地,械鬥槍殺案件層出不窮。(台東花蓮也是兩派相接,但好山好水好無聊……入境隨俗,黑道搬去那住久都也變成奉公守法的好國民啦。)
  
  當跨越表面,從相反立場去了解那些發生過的亂象時,事實讓我瞠目結舌。無論是老爸的三一九案,幾年前台中市長與夫人的離奇車禍,甚至是陳進興的擄人撕票案……都有殺手參與其中。民國八十四年,台中曾經發生一起燒死六十多條人命的餐廳大火,因為這起震驚全國的火災事故,台中被冠上「火城」之名。事隔十多年,這起悲劇幾乎被遺忘時,夜店大火又喚醒了台中的過往記憶。
  
  民國八十四年,正是狐狸狗加入三丁的那年。
  他的第一次行動,威爾康大火。
  那年,他才十六歲。
  
  狐狸狗談起這件事時,是很謹慎的。每一個字都是深思熟慮後才說出口。或許這件事觸及他不願和別人多談的部分,就像五年前的三一九案一樣。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我和小君就只是靜靜的聽著,沒有提問,也沒有打斷狐狸狗的敘述。而他透露的說詞,讓我和小君窺見面具炸彈客的另一個面貌。
  
  年僅十六歲的狐狸狗只是去執行,真正策劃威爾康大火的人是炸彈客。
  那次要殺的人僅有一個,一個在從前三丁臥底的叛逃殺手。
  其餘六十多人只是不幸陪葬,他們無辜嗎?
  當然無辜。
  
  狐狸狗卻這麼說:「那是最後一次殺他的機會。如果他沒死,將潛逃到國外進行恐怖攻擊,到時死的可能不只六十人,而是六百人,甚至六千人。但這只是藉口,我根本沒想那麼多。零告訴我:『不用怕,要是你下地獄了,就告訴撒旦,所有的罪由我承擔。』之後,我曾經作過一個惡夢,夢到我身在地獄──
  
  撒旦在他面前下跪,親吻他的手。
  
  看過電影『沉默的羔羊』嗎?裡頭的人魔並不把人當成人來看。人在他眼裡,和一隻狗,一隻貓,或一頭牛沒有差別。也許就是他冷漠,殘忍,憤世嫉俗,藐視生命本質的目光,讓我對他沒有任何防備。那惡夢我只有過一次,但就那麼一次,我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了,就算他死了也一樣。」
  
  
  ※
  
  
  我和小君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狐狸狗的住所。空氣有點濕冷,要開始下雨了吧。我們彎過幾個小巷子,搭上小君的亮紅色yaris。當然和來的時候一樣,她開車,我吹風。也許是受到狐狸狗的語氣影響,一想到炸彈客,我又漸漸憂鬱起來,凡是接觸過他的人,都好像被一層無形壓力給束縛,情緒變的鼻塞一樣不舒服。
  
  馬路上,紅燈轉綠,小君輕踩油門。
  
  「妳可不能死喔。」下意識的,我對小君說。
  「什麼?」小君有聽到,她只是有點驚訝。我把車窗打開些,幾滴細微雨水飄進車來:「如果以後遇到什麼危險的情況,妳要馬上逃跑,不要回頭看我。」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小君笑了笑,轉彎。
  「隨便啦,答應我就是了。」
  
  「好,我會逃走的,我答應你。」我家附近路口,小君在停下車,轉頭看著我,她想了一下才問:「你說……除了零以外,你誰都不殺?」
  
  「嗯。」我點頭。
  「為什麼?」
  「因為他說過除了我,他誰都敢殺。」
  
  「哼哼……要是你對女孩子也這麼專一就好了。」小君看了我一眼後,又轉過頭去。是啊,小君潑辣兇狠的時候確實讓人很蛋疼。只是她溫柔時,卻又比小蔓來的更讓我砰然心動,褲子很痛。
  
  看著小君的側臉,緩緩起伏的胸膛,她的眼角在飄動,是想看我又不敢看嗎?很奇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小君雖然是殺手,卻是我認識的女孩子中最單純的。以前老覺得小君複雜,小蔓單純,現在反而相反了。唯一不變的是我的老二,該硬的時候就是超硬,一路走來始終如一。
  
  回想前幾次和小君相處的經驗,上次是不小心說錯話,上上次是太急著脫褲子,上上上次是嘴巴太臭被打斷了顆牙,再上上上上次是有該死的小黃來搗亂。現在的感覺很不錯,注意一下別說話,不脫褲子,牙齒也補好了,小黃更不可能在這時候突然敲車窗。雖然心跳指數瘋狂上升,更要保持冷靜冷靜。
  
  我湊過身子,與小君越來越近……然後縮回身子,東張西望一番,注意車內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今天太順利了,不只對小君頂嘴沒事,還凹到狐狸狗幫我擋子彈,現在的氣氛又蠢蠢欲動,實在是順利的讓人感到非常害怕呀!
  
  難道是我時來運轉,終於可以像高國華先生一樣在車上喇舌了嗎?喇舌只是一個前戲,真正讓人期待的是後續發展……情不自禁的我湊過身子,像偶像劇男豬腳一樣歪著頭,與小君越來越近,以免鼻子碰到鼻子───
  
  
  咻!
  
  
  熟悉不過的煙硝味和熱度,是子彈。
  歐雪特!我就知道!事情哪有可能那麼順利!
  不順利就算了我竟然還中彈!嗚嗚!
  我的嘴唇中彈啦!
  
  
  開槍的人不是小君,她看起來比我還驚訝。
  小君臉上濺到幾滴子彈從我嘴唇橫向劃過所噴出來的鮮血,後座車箱上的五月花衛生紙被應聲打爆。順著彈軌看過去,車前的擋風玻璃破了一個被子彈穿過的小孔,而車前路燈下,站著一個瘦小的模糊人影。
  
  小君迅速掏出左輪手槍。
  接著從旁邊撞開車門,熟練的側滾出去。
  不到三秒,小君已經架好射擊動作,槍口對著車前的人影。
  小君的大口徑麥格農子彈在這種距離擊發,肯定又是血漿腦漿噴滿地。  
  
  可惡!我趕緊的爬過小君的駕駛座──
  在她開槍之前把她給撲倒!
  
  槍口偏了方向,打爆附近唯一的一盞路燈。
  被我跌倒又壓倒的小君生氣罵道:「笨蛋!你幹什麼!」
  當我還在想要怎麼回答小君時,另一把槍已經抵著我太陽穴。
  
  
  「我數到三,你再不放開她我就開槍。」
  
  
  看來我不用回答了,小君也認出開槍的人是誰。
  只能用三個詞來形容我幾秒鐘前,或小君現在的感覺。
  驚訝,驚訝,還有驚訝。
  
  如果對方是殺手,就是我見過年紀最小的殺手。
  在她成為殺手之前,是個小學五年級,十來歲的女孩。
  也是小蔓掛念的家教學生,湯子玲。

  草泥馬戈壁,我的嘴唇好痛。 
  台中治安果然亂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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