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紙巾認識狐狸狗?他怎麼會認識狐狸狗?狐狸狗不是出國兩年了嗎?也就是說,紙巾已經和狐狸狗認識很久,才會說出好久不見的話。所以……紙巾也是殺手?不,不可能,如果他是殺手小君一定會知道。而且之前迎新與炸彈客槓上時,紙巾完全沒有異樣。也許他和狐狸狗只是湊巧認識。
  
  我知道紙巾肯定不明白其中緣由,課堂上有五十多人,加上是紙巾舊識,諒他也不敢立刻對我下手,先冷靜下來,看看這隻狐狸老狗想耍什麼把戲。
  
  「喔?紙巾你認識新來的啊?」小黃抓抓下巴,一臉自在地問道,殊不知他換帖兄弟的我緊張到快要挫賽。紙巾點點頭:「認識,也不知道熟還是不熟。算是以前朋友的朋友吧,有好一陣子沒聯絡了。」
  
  「就說你老了,連交的朋友都老。」
  「好啦別吵了,上課啦。」紙巾不太想裡他,小黃轉過頭來問我:「你不是要去上廁所?」我扭著鼻子搖搖頭:「現在好一點了,等等下課再去。」是啊,我到要看看一個殺手可以給我上什麼經濟學的課。
  
  「各位同學好,你們張老師身體不舒服,所以我來幫他代課。」
  
  一位新來的年輕教授,生面孔。
  可想而之班上同學對他的好奇和尊敬的程度是如何表現。
  
  吵,他媽的夠吵!
  
  狐狸狗說話,班上只有幾位同學捧他的場,安靜坐在椅子上,其餘八成的同學活像是一個個失控的喇叭。記得只有在一年級上管理學時班上才會吵成這樣,像是菜市場加麥當勞再乘於三的程度。換作其他老師,大概有三種下場。
  
  第一,用力敲打黑板,吸引同學的注意力,然後大肆開罵。第二,比較有風度一點的會安靜下來,等同學們都注意到老師不爽後再繼續上課。第三,也是最常出現的擺爛型教授,不管台下怎麼吵,台上繼續教,下課起立立正謝謝老師後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不管學生被當幾個,薪水一毛也不會少。
  
  在眾同學的喧嘩聲中,狐狸狗把書本放在講台桌上。
  
  「下課。」
  
  簡單兩個字,同學幾秒內完全安靜。狐狸狗的表情看起來依然輕鬆自在,反而是同學們嚇了一大跳,有位重修的學長可能覺得狐狸狗年紀也大不了自己多少,便拿起背包開玩笑說:「你說下課,那我就不客氣的走了喔。」他一說完,立刻引來附近同學的笑聲。笑聲中,他們等著看狐狸狗的尷尬反應,但我想不太可能。
  
  狐狸狗把手往門口一攤:「已經下課了,想走的同學可以先走沒關係。你們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你們,所以不用擔心我會不會記住你們的名字,扣你們的分數。老實說除了班上幾個比較漂亮的女同學外,其他的我想記還記不住呢。不過你整天都想著別上課最好,就算期末考給你作弊,你也不一定能pass吧?大四的學長。」
  
  他說話還真是諷刺的一塌糊塗,一針見血。撇除我和狐狸狗之間的緊張關係,我喜歡他的囂張。等狐狸狗這番氣燄高漲的話說出來後,現在不只是我,全班同學都等著看狐狸狗要給我們上什麼課。「我知道這節課是要上機會成本和個體經濟的概念。不過現在已經下課了。」狐狸狗托著手臂,對那位學長笑著說:「我說真的,你可以先走沒關係。反正我要講的東西考試不會考。」那位學長被狐狸狗激到了,拿了背包便往教室外頭走。我想不只這節課,這學期他都不會再來了吧。
  
  「還有其他同學想離開的嗎?」狐狸狗又問,表情與他剛上台時一模一樣,絲毫不受影響。想當然,現在的他在同學眼中已經一點都不無聊了。同學們安靜的像是廣場上的麻雀,靜靜等待台上老師的發言。
  
  「這節是經濟學,我不打算上課本裡的東西,但也會說些有關係,一些與你們生活上有所應用的知識。」狐狸狗走著走著,然後忽然坐到講台桌上,還翹著二郎腿,一點也沒有教授的風範。呃,他本來就不是真的教授。
  
  「相信很多同學的父母,甚至是你們自己都已經在做理財投資。最簡單的例子就是投資高風險高獲利的股票或低風險低獲利的基金。逢低買進,逢高賣出,這是最多人知道的方法。許多人知道翻紅的股票會賺,卻無法預測哪支會紅,又什麼時候會漲停板。從某個角度來看,股票其實跟賭博沒什麼兩樣。差別只在於給股市作莊的,是整個經濟體系。賭場有老千,股市也有山井壽的好隊友。」狐狸狗笑了一下,班上有幾個同學很捧場的同聲回答:「趙見民。」不只許多同學笑了,連我都笑了。
  
  「沒錯。」狐狸狗提高了音量:「以不正當的管道得知大企業的交易資訊,並從中大筆投資,搜刮股市散戶的血汗錢,就是內線交易。也就是幾個人攀附在權力上的吸血蟲。在股市上頭盤旋,伺機坑殺中小投資戶的股市禿鷹。
  
  股市禿鷹簡單來說,便是運用大量資金炒作一家空殼公司,對外界營造出很有市場潛力,很會賺錢的金融假象,以吸引大量無知的投資散戶。等股票被炒作到原來的數十倍甚至數百倍,在瞬間脫手放空,從中大賺不義之財。
  
  你們時常在在新聞上看到搶協強盜,非禮強暴,甚至擄人撕票等等的社會案件,也許你們會覺得他們是社會的亂源,很可惡。但我要告訴你們,那些殺人,強暴,強盜等等全部案件總加起來的社會損失,不到經濟犯罪的百分之一。說明白點,十個陳進興造成的損失,還比不上一個趙見民。不過那只是從經濟體系方面來討論。以陳進興虜人撕票造成社會恐慌這方面,就已經罪該萬死了。先說好,我只是相信因果論,是我個人意見。到外頭可別說我是個反社會主義者喔。」
  
  狐狸狗下了講桌,邊走邊說:「我相信任何事情都有因果。長久以來經濟犯,政治犯等等的權貴罪犯壓榨了社會資源,間接促成社會底層各種型態的犯罪。試想想,如果陳進興像連盛文一樣一出生就家財萬貫,爺爺是台灣通史作者,老爸當過副總統,老婆漂亮又有氣質,兒子女兒一個一個的生。他還會想不開去搶錢殺人嗎?我想不會。社會底層的罪犯大都是窮怕了,才變得什麼都不怕。」
  
  「你的意思是說,只要總統不貪污。社會上就不會有人犯罪?」
  紙巾沒有站起來,半舉著手問。
  
  「那要每一位總統都不貪污,每一個企業家都很有良心,社會上每個人都有書念,有工作。我相信犯罪會減少一點。嘿,我說的好像是廢話。」

  班上有些同學笑了。
  但我卻聽得感嘆,有些人連廢話都不明白。
  
  狐狸狗又說:「人性有善有惡,有人在的地方,免不了犯罪。唯一能做的,只有盡可能的避免和減少,或是藏到看不見的地方。真正造成社會亂源的人,很少會受到法律制裁。所以現在很多電影小說,都在虛構英雄反抗社會體制,對抗權貴的題材,畢竟在現實生活中沒辦法,想想總可以吧?」
  
  紙巾問:「我們怎麼從經濟學談到犯罪學了?」
  狐狸狗回答:「那有什麼關係,現在是下課時間。而且是你問的。」
  「也是。」紙巾笑道,狐狸狗又推推他的眼鏡:「剛剛我們討論的,都是以一般正常人的情況,若是真遇上瘋子,誰都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也許是狐狸狗說的話題太吸引人,我絲毫沒有注意他已經走到我的身邊。狐狸狗搭上我的肩膀問我:「所以說,如果你真的遇上一個瘋子,或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你會不會希望有個英雄出來救你呢?同學?」
  
  「如果可以。」
  他的話讓我想起了零,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我希望我就是那英雄。」
  
  
  不知道我說的話是冷掉了還是怎樣。安安靜靜,沒有掌聲,沒有噓聲,也沒有笑聲。他們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麼認真的回答問題。認真的不是我的答案,而是我的表情。我平時是個隨和懶散的傢伙,撞到我踩到我嘲笑我或不小心閃了我一巴掌都不會怎樣,真的,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一提到有關零的任何事,我便難以控制自己。也只有想到他時,才有身為一個殺手的自覺,想確確實實的殺掉一個人。
  
  那日在山頭上零把我踩在腳下的情形歷歷在目,我覺得身體好熱,時間變得好緩慢,我得離開這裡。我用力站起來,椅子不小心被我踢倒。我感覺到同學們對我投以異樣的眼光,他們一定以為我想找狐狸狗打架,卻又對原因百思不得其解。沒有,我不是想打架,我只是想去拉屎,我受不了肚子裡的滔天駭浪了。
  
  「想當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狐狸狗的聲音是連貼在耳邊都聽不見的微弱氣音。可是我聽得到,時間暫留的症狀讓我聽得清清楚楚,甚至夾帶著記憶裡林森那清冷詭譎的笑聲,看來狐狸狗對我瞭若指掌,連SMC的事都清清楚楚。
  
  「肚子痛,我要去廁所。」我瞪了狐狸狗一眼,穿上外套,便自個兒往外頭走去。在離開教室後,隱隱約約聽見狐狸狗在教室裡說:「下節上課,各位同學請準時進教室,我們來討論討論機會成本和期末考的關係,很不錯吧?」
  
  一陣笑聲後,陸續有許多同學走了出來,我在教室外等了一會兒,以為紙巾會來找我,我在期待什麼?期待紙巾告訴我他和狐狸狗怎麼認識的嗎?如果他問起我怎麼認識狐狸狗時我又該怎麼回答?可笑的是,我對小蔓也是一樣。
  
  忽然間,小君快步朝我走來。
  小君挽住我的手,害我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
  「小君?」「走,跟我來。」
  
  小君輕聲說,我聞到些微髮香。
  「什麼?」「哎喲,過來就是了……」
  
  我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就被小君挽著手一直走一直走。我們走過圖書館前的二一步道,來到老舊的人言大樓,我們搭上電梯,直達幾乎沒什麼人上課的頂樓樓層……的女生廁所,啪的一聲,小君把門關上。
  
  一路上我除了尷尬的沒話說外,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以為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現實是我和小君兩個人,擠在一間小小的女廁裡。廁所不大,加上地上還有個白色的蹲式馬桶,能站得地方實在不多。根據上次和小君共處一間廁所的回憶,大概不會有啥好事發生,不過這次也許會不一樣?
  
  「把外套脫了。」小君一邊說,一邊著急的扯著我的外套。
  「等等?什麼,幹麼脫衣服?」
  「別問!快脫……」
  
  外套很快的落在地板上,小君看到我僅存的上衣,眼睛好像發亮了一樣。天啊,這麼主動叫我怎麼受的了。女王君要我脫衣服,哪有不脫之理?不過話也不是這樣說,忽然間把我拉近廁所又要我脫衣服,一定有什麼理由。
  
  讓我想想,想想喔……在我與狐狸狗見面後,一下課小君出現,這絕不是巧合。小君八成是知道了狐狸狗的消息,在上課中或上課前來到我們教室外,觀察我和狐狸狗的一舉一動,真的是就甘心欸。我與狐狸狗接觸後第一時間來找我,我可以理解,畢竟這是我們目前共同要面對的難題,但是為什麼要我脫衣服?
  
  啊……我知道了!
  一定是我在課堂最後說的那句MAN到爆表的「我希望我就是那英雄。」深深煞到小君心中最纖薄細膩的那條情絲。所以她現在一刻也忍不住,想來對我以身相許,來段不能再多愛一點的愛的鼓勵。
  
  阿甘正傳裡頭阿甘說過,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誰也不知道下一個的口味。是呀,是呀,您說得真的對極了!在我遇到這麼多衰事慘事……跟蜈蚣精一起大跳脫衣舞,被學弟妹喊怕邱請學長,甚至連死掉好多年老爸都找人來幹我。
  
  終於,終於讓我拿到了一顆甜膩膩的巧克力!哈哈哈哈!轉眼間小君已把我上半身脫個精光,雖然不是沒被她看過,但我還是感到萬分害羞。再怎麼說,這都是我的第一次。一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啊嘶……我快受不了啦!
  
  「好了,出去。」
  小君打開身後的門,嚴肅地說著。
  「什?什麼?」出去?不要吧?在外面做我會害羞耶……
  
  小君搖搖頭,半生氣的嘆了一口氣。
  然後一腳把我踢出廁所。
  
  哎喲威呀呀呀!小君是來真的!我倒在地上,壓著被她踢疼的肚子。在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前,小君迅速的把廁所門給關上,擰著我的耳朵拖到走廊上。我就算再蠢,也知道這完全不是小君癖好的問題───
  
  
  就在小君踏出女廁的後兩秒,關著我上衣外套的廁所爆炸了。
  
  
  聲音沉悶,威力十足。漫天濁煙裡飄來幾片廁所木門上的殘渣碎片,黏在我灰頭土臉的錯愕上。小君看出狐狸狗的手段,又救了我一次。也許等哪一天我不會再因為荷爾蒙作祟而昏頭時,小君才會對我好一點吧?
  
  「阿司,我想問你一件事。」小君在我視線中以四十五度仰角的姿勢看著我,很多女生最怕用這個角度拍照,但我中的小君仍然是又美又帥。「我只要你脫外套,怎麼你連衣服褲子都脫了?」
  
  我……我……
  可以……可以不要問這個問題,留給我一點點自尊好嗎?
  如果以後,我說如果,有哪個發瘋的導演要來拍我的傳記電影「阿司正傳」。
  我已經想好了一句經典名言────
  
  
  我的人生是一盒過期的巧克力,
  沒有一顆是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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