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如我所預料,強納森被疤前輩的拳頭給擊倒了。
  第一拳崩防,第二拳秒殺。
  強納森在轉瞬之間反擊不能,動彈不得。
  難道身為Zeta的第六軍團長,強納森的實力竟是如此不堪?
  不,並非如此。
  
  要是現在的我與疤鬥拳,或許我依然勝不了前輩,但疤是不可能在短短數招之內將我擊倒。就以剛才那兩拳來說吧,當疤的第一腳踏出之時,他的拳勢就已經註定無法閃避,我能夠如此判斷,是因為我深知疤前輩的不可阻擋的瞬間爆發力,是因為我無數次地被疤前輩的第一拳擊倒過。
  
  經驗告訴我,要化解疤前輩的這一招其實非常簡單,只要在疤踏出第一步的同時,跟著相應的距離退後一步就行了。一旦距離拉開,要閃過疤的必殺鐵拳也就簡單上千萬倍。若是只想著在近距離的情況下閃過疤的攻擊,並進行相應的反擊,那就只有一種結果,就和眼前的強納森一樣倒地不起。
  
  在疤前輩的爆發力下,時間暫留的優勢反倒成了一種致命缺陷。
  因為過於依賴時間暫留,總會落入一種慣性的僵化思維,認為自己連子彈都能在半秒內閃過了,區區一顆拳頭何以為懼?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子彈的危險在幾公尺外就已經察覺,意識與身體會隨之做出生存的反應動作。但極具爆發力的拳頭僅在半公尺之內,甚至更少,當察覺到危險將至時,身體早已沒有閃躲的空間。
  
  疤前輩早就明白了一點,在以命相搏的對決之中,搶得「先手」猶為重要,疤從來不搞以慢打快、無招勝有招的太極套路。過去我曾在王鐵衣的教導下學過幾手太極,雖然太極組織攻勢的效果不彰,但用來借力、受身倒還是有些效用。可惜的是,疤前輩早已把拳頭練到閃不了也擋不了,中了就是死了。
  
  要是強納森想通了這一個環節,他要在後續的纏鬥下打敗疤也不是不可能,但不可能是在今天晚上,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也許一個月後的任何一天都有可能。
  
  但不可能是今天。
  
  即使我不認為疤前輩的平均實力高過於倒在地上的強納森。
  假設我的平均實力是八十,疤大約是八十五。而強納森的平均實力則是落在九十五左右。強納森大概也明白這一點,了解我很強、疤也許更強一點,但我們兩個的平均實力都比不上強納森,這一點是我確定的。
  
  那為什麼趴在地上的強納森,而不是疤前輩呢?
  因為我說的是「平均實力」。
  
  隨著情緒、身體現狀,以及思考方式等諸多因子的影響,會讓「戰鬥能力」呈現一個浮動的狀態。也許過於輕敵,也許心有旁騖,也許就像七龍珠裡的撒旦先生老是鬧肚子想要拉屎,都會讓「戰鬥能力」有所下滑。
  
  相對的,「憤怒」與「仇恨」正是讓「戰鬥能力」上升的絕佳酵素。
  今晚的疤因為王鐵衣之死,正處在一個巔峰的「戰鬥狀態」,將自身的戰鬥能力從八十五提升到了一百的最大值。
  
  根據Angela的情報顯示,山羊鬍強納森加入Zeta已有十年以上,殺過的敵人比我和疤加起都還多了三倍。而且不是我在說……台灣的犯罪環境和墨西哥、第三世界等等的地方比起來,簡直像是小孩子玩家家酒似地。也因此,我從來就沒有低估過Zeta的作戰能力。加上強納森和我一樣是掌控時間暫留的殺行者,他戰鬥能力的最大值肯定是在一百之上,估計大概是落在一百一到一百二之間。
  
  可惜的是,強納森以為原先要對付的是同為殺行者的我,沒想到我率先退了五六步,讓疤前輩逕自與他定孤支。強納森身為恐怖罪犯的殺行者,對方是不是時間暫留者,大概兩眼就分辨得出來了,強納森判斷疤並不是,也因此輕敵了,而沒有在疤搶先手的第一時間拿出相應的實力。
  
  要是還有第二次、第三次的機會,也許結果會有所不同。
  但機會往往只有一次。
  
  別說強納森因為輕敵而讓戰鬥實力下降,就算強納森拿出平均實力好了;但強納森並不瞭解疤前輩一擊必殺的戰鬥風格,落入了過度依靠時間暫留的僵化思維,在疤前輩踏碎地板的那一腳,強納森依然保持著觀察的輕敵態度。要是強納森能夠閃過疤的先手攻勢,也許還不會敗得狼狽至極,連反擊的餘地都沒有。
  
  結果是如此顯而易見。
  強納森的跪地嘔血,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倒地的強納森昏迷不醒,疤用低沉的嗓音向我問道。
  「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
  
  「你說過,Zeta的成員都是視死如歸。」
  「沒錯。」
  「或許其他人是如此,但這傢伙絕對不是。」
  「嗯?怎麼說?」
  
  「還記得我跟前輩提過的嗎?強納森就是山羊鬍,Zeta的第六軍團長,根據Angela的情報顯示,山羊鬍之所以主導Freeze侵入毒品市場,以及現在舉兵侵台的計畫,極有可能是為了博取上位的機會,成為Zeta的至高領袖。我不是說強納森貪生怕死,而是有如此野心的人,不可能栽了一次就坐以待斃,束手就擒。」
  
  「你是要我放了他?不可能!」
  
  「不,疤前輩,我的意思是,山羊鬍是可以『拷問』的對象。對,我們是可以現在就殺了強納森,我又何嘗不想呢?我也恨不得一槍斃了他啊!王鐵衣不只是你的恩人,也是我敬重的長輩。但眼下Zeta軍團去向不明,要是錯失了山羊鬍這有利的籌碼,說不定會全盤皆輸……我只需要向他問幾個問題,幾個我必須知道的情報,問完了,我會把這個傢伙交給前輩,要殺要剮,隨你處置。」
  
  「行了。他媽的,你跟你老子一樣,說起道理來臉不紅氣不喘的,你說的不累,我聽得都累死了。說來要不是你們地下酒吧提供的情報,我也找不到這天殺的渾蛋藏在哪個鬼地方,今晚我也算打了個痛快,胸口那股悶氣消了不少。」
  
  「前輩的意思是?」
  
  「王大哥的仇固然是要血債血償,但眼下不能壞了大事。我到底也是你老子七號的死對頭,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就照你的意思辦吧。」
  
  「謝謝。」
  「記住,這個人的命注定償還給王大哥。」
  
  疤前輩伸伸筋骨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廢館的出口處。
  
  看著疤高大壯闊的背影與始終堅定的步伐,我忽然百感交集,浮現出了許多對於疤前輩的想法。疤的實力就擺在那邊,每個認識疤前輩的人對於疤的印象都不出這幾個評語:慓悍不屈,人間凶器。
  
  以前疤前輩還在三丁手下做事的時候我對疤的想法還很籠統,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確認疤是個很特別的人;從三丁到鐵竹幫,疤從來沒有想掌握權力,甘於為他人作嫁衣,自己卻拿不到多少好處。
  
  就以三丁時期的殺手來說吧,說到三丁真正有名的人是誰?
  是廖三丁,是李七浩。
  甚至狐狸狗都比疤要來的赫赫有名。
  
  不是說疤前輩低調到沒有人認識他,而是一種大家都知道他很強,卻又感覺強得很理所當然的概念。
  
  因為疤跟著廖三丁最久,強是應該的。
  因為疤的身材高大魁武,強是應該的。
  因為疤是王鐵衣的心腹,強是應該的。
  因為他是疤,所以強是應該的。
  
  但從來沒人想過,為什麼疤會這麼強的原因。
  
  很明顯的,他並不是為了成為「最強」才存在的,他曾經是廖三丁的利劍,曾經是王鐵衣的鐵盾,直到現在,疤為王子津賣命(儘管對疤而言,紙巾只是王鐵衣的延續)。每段時期的疤,總有一個極力保護的對象,而且是放在自己的性命之前。
  
  之前我搞不懂為什麼,只是覺得疤就是個單純的戰鬥狂人,天生地喜歡打架,喜歡殺人,但其實並不是這樣。聽完疤前輩住在老虎城的故事後,可以感受到言語間的遺憾和悲傷,可以想見疤的兄長之死對他打擊甚大。
  
  疤前輩的人生中,真正對他好的人太少、太少了;而活在暴力世界中的疤,也只懂得用拳頭回以恩報,那也是他生存至今的唯一信念。
  
  不留力,不遺憾。
  輸了死了,燒成灰也是傲骨一身的男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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